孙朝阳觉得迟春早言之有理,但内心中却有种莫名的不安。
又过了一段日子,鲁迅文学奖评审委员会正式成立,评委会成员名单和细则也拿出来了。
评委会领导是一串闪瞎人狗眼的名字,有光未然,有巴金,有臧克家。不过,他们也就是挂个名,老先生们年岁已高,再让他们看稿不人道。
真正负责最后终审的是评委会成员,委员会会聘请着名作家、评论家、理论家和文学组织工作者担任评委。按照文学体裁和门类不同,分为几个评奖办公室。
不得不说,沈从汶和金岳霖的影响力真大。沈先生这两年在文学界的威望一日高过一日,金先生又是学部委,他们联名,书记处也得给面子。于是,迟春早很顺利地进了散文杂文评奖办公室。本来,按照他的专业已经进文学评论小组的,结果老迟一心要去散文杂文那边,评委会也只得尊重他的意见。
其评选的作品范围,总的来说有几条:“一、国内正式出版发行的报纸杂志上发表的作品都可以参评;二、诗歌散文文学评因为单一部作品字数少,则只评单行本。假如你拿一首短诗去评奖,比如着名的《生活》,通篇就一个字‘网’最后摘得大奖,那不是胡闹吗?三,宝岛作家如果在大陆正式出版文学作品,可以参评。”
评奖标准有三点:一、思想性和艺术性要做到完美统一,必须反映新时代新风貌,作品的背景应该放在最近十年时间段。不然,你送一部《呐喊》去也要被淘汰掉;二、重视艺术品位,鼓励艺术探索和创新。也就是说,意识流现代派也能参加;三、重视社会影响力。
孙朝阳心中琢磨:其实第三点才是最重要的,送选作品名气必须大,要得到读者的承认。如此看来,我的《文化苦旅》就占了个起首。
至于评委那边也制定了相关的组织纪律。
首先,评委名单公开,要在相关报纸上公示;其次,杜绝走后门的不正之风,一经发现,立即开除出评委会;三、实行回避制度,评委成员有作品送审的,或者和参评作家有较为密切关系的要回避。
公示在八十年代可是新事物,孙朝阳不禁对吴胜邦高看一眼:这个人意识很超前嘛,看起来是个有能力的。
但对于回避制度他还是有自己的担心,忙电话联络迟春早。
等了十分钟迟教授的声音才从那边传来。
他哈哈大笑:“回避制度这事情弹性实在太大,什么叫较为亲密关系?同学算不算、一起吃过饭算不算、一起插过队算不算,一个单位上班算不算?如果要真这么溯源,大家都是炎黄子孙,都是一家人,全部都要回避。所以,评委会开了一天会,最后定下了标准。这里的较为亲密关系指的是亲戚和作家作品的责任编辑。所以,你我不需要回避。”
孙朝阳好奇:“亲戚指的是什么程度的亲戚?”
迟春早:“三代之内的血亲就算,反正不能结婚那种。”
孙朝阳扑哧一声:“老迟幽默,对了,你进评委有钱拿没有,夺钱。
迟春早很满意地回答说:“有补贴,每天五块钱,几个月下来,怎么也能弄好几百块吧。钱是什么,财富是什么,我对钱没兴趣。”
迟教授要的是名。
接下来一段日子,孙朝阳找人打听小花伞出版社莽牛的事情。别自己这边为了《文化苦旅》评奖的事情忙乎,那个流氓又印了几十万册给自己打时间差。
而你又不能啃他两口,憋屈死人了。
还好反馈回来的信息是,莽流也想过再版,但人印刷厂一听说孙朝阳的文化苦旅已经参选鲁迅文学奖,兹事体大,也没有胆量印假孙三石的假文化苦旅。
这让孙朝阳松了一口气,心道:看来我不拿鲁迅文学奖还真不行了,不然就是超级巨大的经济损失。
对于《文化苦旅》的质量和艺术性,孙朝阳完全不用担心。加上还有老迟在评委会做工作,基本上是稳了。
鲁迅文学奖要颁发的事情在社会上引起巨大效应,各报纸杂志都在谈论此事,都在讨论最后谁能拿奖。
初审工作量最大,要很长一段时间才拿出名单。到终审公布最后结果,估计在年底,孙朝阳也不急。
三月一晃而过,孙朝阳也安心上了一段时间班。
这日,老高笑眯眯地走进办公室:“孙朝阳,你去中协走一趟,那边有个学习班要参加。”
孙朝阳:“学习班,老高,我最近挺老实的,也没发表过不利于团结的言论,怎么就被逮捕了呢?”
悲夫摇头:“都是领导了,说话还这样不正经?是正规的学习培训,中协每年都要搞的。现在改革开放,书记处有钱了,安排的学习、培训、研讨会,还有疗养特别多。你刚做助理,按理也该去走一趟,露个面。”
孙朝阳眼睛大亮:“疗养,是不是去北戴河,那地方我稀罕。”
悲夫:“不是北戴河,去云南建水。”
孙朝阳眼睛更亮:“建水,必须去啊,多谢老高。”
旁边,大林不解:“建水是什么地头,都没听说过。去云南,不应该到昆明,到路南看石林吗?”
孙朝阳:“你懂什么,昆明云南又有什么好玩的我几十年前……都是去腻了的……咳,跟你说不清楚。在我看来,建水是云南最有意思的景点。老高,这次培训学习多长时间,如果天数多,我到那里后弄辆自行车骑着玩。”
老高:“大概半个月。”
孙朝阳突然忐忑:“不对,不对,普通培训学习也就三四天,一般都在交通方便的大城市,这次弄到一个小县城,还那么长时间,我不会真的是被人逮了关起来吧?”
老高:“不是,不是,这次中协举办是科幻小说的学习培训,去的都是各大科幻小说杂志和出版社的编辑。之所以把学习地点设在建水,那是因为云南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很科幻的。”
孙朝阳:“我是杂志编辑不假,但我社是搞散文的纯文学期刊,跟科幻不搭界,这什么跟什么呀?”
老高:“但你是科幻小说作家啊,符合条件。”
孙朝阳:“胡说八道。”
老高:“你写的通俗小说《寻秦记》中提出了一个时空穿越的概念,你就说科幻不科幻吧。去吧,去吧,好好玩玩,我听人说书记处现在有钱,组织的活动规格都高,我如果不是年纪大了,又不懂科幻,自己就去享受生活了。”
“《寻秦记》是武侠小说啊。”
“武侠小说现在还不入流,名声不好。你的小说如果朝科幻小说上靠,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孙朝阳大喜:“有道理,老高你说得对。”
他在北京呆了两年,也烦了,静极思动,跑中协那里报了名。领了去昆明的机票,打算去云南好好耍一回。
正如孙朝阳和大林说过的,作为一个四川人,云南他太熟悉了,昆明、大理、丽江、石林在上辈子的时候不知道去过多少回,也玩腻了,惟独没去过建水。
他重生之前也有旅行计划,可惜没来得及就挂了。
听说那里的风景和人文迪奥炸天,必须得去看看,也算是了了前世的一桩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