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焕一跃而起,一把揪住就要窜进门的郭胜,他力气远不如郭胜,干脆跟着郭胜进了屋,“老郭,躲得过初一,可躲不过十五,今天都十六了。你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啊老郭!”
“什么此地有银无银的,我躲什么躲?困成这样……好好好,你看看你这个人,行行行,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了吧?让我躺着说话行不行?实在累的不行,一会儿说不定还有事,谁知道呢。”
徐焕根本不理会郭胜的东扯西拉,揪着他的衣服,将他扯到廊下,按到红泥炉另一面的小竹椅上,“就坐这儿说话,敞亮!”
“好好好,你说吧,我听着呢。”郭胜从徐焕手里挣出来,理了理衣服,坐下,先倒了杯茶喝了,又挑了粒花生剥着,示意徐焕,“说吧。”
“你跟我实说,你到底为什么留在我姐姐家?”徐焕一脸严肃。
“还能为什么?我跟你说过不下五遍,你这还是不信?那你说说为什么。”郭胜话不客气,神情倒是平和的很。
“五哥儿是挺出色的,不过跟你比……跟你可没法比。”徐焕盯着郭胜。
“徐老弟啊,平时看你也是个明白人,今儿怎么说出这样的糊涂话了?我要是处处不如你外甥,你外甥还要我干什么?”郭胜一脸的你这是什么话儿,“这幕僚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东家想不到的,替东家想到,东家办不到的,替东家办到,当然得比东家强!”
“我不是……”徐焕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郭胜打断,“我还没说完呢,你外甥哪儿好,头一条,这伯府出身,第二条,王爷挚友,第三条,人家现在就是位举人,下一科,没什么意外,就是位进士,第四条,人家岳丈姓唐。徐老弟,天底下占全这几条的,有几个?”
徐焕瞪着郭胜,这话也是……这话不对!
“算我问错了……”
“知道错就好,我不跟你计较,行了,我……”郭胜就要站起来,徐焕一窜而起,一把按住他,“老郭,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儿,我可不傻。”
“行行行,你看你这话,你说,你接着问。”郭胜一脸的无奈,用力往后靠在椅背上。
“从江公子撞见咱们起,我看你和五哥儿,好象事事都看着阿夏的脸色。”徐焕干脆直截了当。
郭胜长长的唉了一声,再次用力往后靠,只靠的椅子噶叽乱响,“你这眼神儿真是锐不可当,不错不错,阿夏今年多大了?”
徐焕盯着郭胜,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没说话。
郭胜一下下拍着脑门儿,“老徐啊,咱俩虽说认识没几年,可你我,算是一见莫逆,没什么不能说的话,你是个聪明人,凡事凡人,都看的十分明白,这一条,我也佩服得很。你自己说说,从你认识我到现在,这几年,我对你姐姐一家,算不算竭心尽力?生过一丝半点儿的坏心眼没有?”
“这个是没有,竭心尽力,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想不通,我姐姐姐夫不说了,你看不上我姐夫,这是你自己亲口说过的,我姐夫最大的长处,就是养了几个好儿女。”
徐焕神情更加严肃了。
“先前,我以为五哥儿必定惊才绝艳,才让你这样的人心甘情愿追随尽力,现在看,五哥儿是不差,可离惊才绝艳还远得很呢,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阿夏今年才十一!”
郭胜呆了下,猛抽了口凉气,自己把自己呛的咳的满脸通红。
“你!你!”郭胜一只手点着徐焕,一只手用力拍着椅子扶手,一边狂咳,一边跺脚,拍的咳的跺的一院子的惊天动地。
徐焕上身用力往后倒,圆瞪着眼睛看着惊愕的热闹无比的郭胜。
“你怎么能生出这等龌龊心思!”郭胜总算说出话了,看那样子,简直想啐徐焕一脸,“你外甥女才十一,十一!”郭胜舞着五根指头,几乎一巴掌按在徐焕脸上。
徐焕上身往后仰的椅子都翘起来了。
“我真是跟你气死了。”郭胜站起来,背着手,围着徐焕和红泥炉飞快的转了四五圈,一步站到徐焕面前,手指点在徐焕鼻尖上,“你埋汰我没事,我这个人,不怕,那是你外甥女!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这点龌龊心思清的一干二净,我就对你不客气!”
郭胜这几句话说的狠意十足。
“我不是……我错了我错了,是我错了。”徐焕被郭胜点着鼻尖喷了一脸口水,眼睛乱眨,不停的点头。
“真是气死我了!”郭胜一屁股坐回去,一手拎壶,一手拿杯子,连倒了两杯茶喝了,才舒过一口气,“真是气死我了。”
徐焕看着他,没敢说话。
“唉!你这个人,有多聪明,就有多笨!蠢!”郭胜啪的将杯子拍在几上,“好吧,今天话赶话儿,都说到这份上了,咱们就把话说到底!”郭胜猛拍了一把桌子。
徐焕这会儿气势全无,看着郭胜,他说一句,他点一下头。
“我这个人,不甘寂寞,不甘平淡,又爱剑走偏锋。”郭胜两只手拎起衣服前襟,用力抖了两下,翘起二郎腿,将前襟轻轻搭在腿上。
“你自己说说,之前不说,就从咱们见了面开始,你说说,我做过几件大事了?头一件,柏帅那事,我用一句热血沸腾,豪气十足,不错吧?”
徐焕不停的点头。
“不光如此,柏帅这事,与国与民,是多大的好事,咱们俩,因为这事,醉过不只一回,痛快不?”
徐焕点了下头。
“第二件,高邮军的事,那场事你不在,我都跟你说了,心情激荡,痛快之极,那天晚上,我自斟自饮,喝了一夜,痛快!”
郭胜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轻轻一声口哨,痛快之意,溢于言表。
徐焕看着他,也往椅背上靠过去。
“第三件,这条运河。”郭胜从眼角斜着徐焕,“磐石高兴坏了,说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我带着陆将军给的二三十人,从高邮一路扫荡到京城,老徐啊,我告诉你,我头一回用这么锋利的剑,二三十把,真真正正锐不可当,一路过来,就是砍瓜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