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极为克制地缩了缩手，压下想要接过支票的冲动，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他对着欧阳耀连连摇头：
“这...太多了！林某不敢受如此大礼。”
当然不敢收了，这钱的话，应该是答谢老师才对，自己只是奉老师命令行事而已。
欧阳行省厚重答谢自己这个跑腿，怕不是意有所图。
这钱，没那么好拿的......难道，欧阳耀是想拉拢我？
可是拉拢我的话，我这样一个只有橙级的普通黄衣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林智的思绪再次渐渐复杂起来。
“您为我欧阳家独子尽力，一点报酬不成敬意的。”
欧阳耀先是笑了笑，之后却是板起了脸，佯装不快：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林黄衣切勿推辞，难道，我儿子的命还不值这点金元吗？”
看来，欧阳行省真的是呵护那个小少爷啊。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人家并不是想怎么样，只是单纯的答谢......
只能说，欧阳家是真的富，富的超过想象。
见欧阳行省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眼前这年轻文书一直弯着腰等待自己接过支票...林智心下的疑虑缓缓消散了，随即，转为狂喜。
缺乏资金，自己在审判议会的年轻后进者中，的确是战力相对较低的一个。自己可是没少遭受同僚的白眼，更是有几个其他法官的弟子总是刻意地针对自己，打压自己...
偏偏，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太穷了啊，身上所有的存款连一件强力的契约物品都买不来，何谈其他？
升到黄级更是遥遥而不可及的事情。
心中思绪翻滚间，对财富的渴望再次占据了上峰！并充斥在整个内心。
只是，他表情上却不能表现的太夸张，极力保持住因为逐渐兴奋而抽动的嘴角，这才缓缓地，稳稳地接过支票：
“欧阳行省......林某不胜感激！”
“以后有用到林某的地方，林智责无旁贷。”后面这句是他急速思考后加上去的。
既然要收欧阳家这么多钱，即便自己真的暗中为欧阳耀做事，也无可厚非。
行遍整个大陆，并相当有经验的林智明白这个最为普世的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奈何，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就算是欧阳行省真的要拉拢自己，看在这1250金元的份上，那就从了吧！
心中最后的一点点疑虑终于被逐渐扩大的，对财富的渴望挤压了出去，让他终于相信，这笔巨款的原因，更多来源于运气——如同被天空之城掉落的馅饼砸中般的运气。
铁神眷顾的钞票，不取的话，必备铁神斥责的！
欧阳耀见他接过钞票，爽朗地笑了笑：
“林黄衣，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对，对！您和老师是至交，自然也是林某的朋友。”林智匆忙回复，将支票装进口袋，这才看向欧阳耀。
欧阳行省正伸手，示意他眼前的茶水。
这个时候，林智方寸已经被1250金元砸的紊乱，顺着欧阳行省的手势端起茶杯，以茶代酒般喝了一大口。
果然是上好的春茶，满口流香，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
旁边的年轻文书很有眼力见儿的又为他满上了一杯......
呼~~~~~
再次喝了一杯茶后，林智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这才重新看向欧阳耀：
“都说欧阳行省是联邦最有希望进入中央的封疆大吏，这一回，林智见识到了您的风采。”
“世上所言非虚！”
欧阳耀含笑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让林智愈发安心的是，欧阳行省竟然真的没提让自己做什么，这让他更加的笃定，这1250金元是铁神赐予的运气。
之后，两人在相当轻松友好的氛围中讨论了联邦目前的形式，潘多拉内部最新颁布的条例，以及时光·萨乌尔·安德伍德背叛后带来的影响...
直到天边擦起一抹鱼肚白，有些懒意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三人围坐的书桌上。
时间差不多了，欧阳耀表示自己要出发，随即起身与林智告辞。
终于结束了...林智心下松了一口气。
即便因为睡眠缺失，感觉有些困顿，他此时的心下却激动不已。
离开这里，去银行兑现支票，然后在东城市寻找地下的源石交易地点。
希望在返回潘多拉总部之前，能够找到至少一件适合自己使用的符源之语，最好是...契约物品的成品。
林智极力保持着平静，微笑着与欧阳行省告辞，同样起身。
只是......
就在这个时候，莫名的，他忽然感觉大脑中传来一阵急促的眩晕感！
这让他几乎无法站稳，这感觉来的是那么强烈，让他感觉仿佛头部遭到重击，身体则是酸软无力，几乎就要栽倒。
他连忙伸手，扶住了面前的书桌，这才勉强站住。
等等...睡眠不足导致的？
好几天没好好睡了......
或者是...被1250金元的巨款惊喜的心跳加速？
还是两个因素都有...
林智脑海中迸发出几个念头，却也是抬头看向欧阳行省，想要确认自己没在这位大佬面前失态。
他的瞳孔中...出现了欧阳耀稳如磐石的站姿，以及行省大人脸上...有着彷如凝固着的，某种莫名味道的微笑。
一时间，他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茫然间，那个一直站在欧阳行省身后的年轻文书前跨了几步，笑眯眯地看向自己：
“林黄衣，请告诉我您对欧阳少爷做了什么？”
“或者说，能保证契约者升级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这两句话一出，顿时让林智双眼放大，整个人如遭雷击。
如果在这个时候还想不通发生了什么，林黄衣岂不是个傻子？
对方有意...自己掌握的那个巨大的隐秘！
林智身上符源滚动，就要使用契约能力，却发现年轻的文书已经逼近眼前，轻轻伸手，便将自己直接推翻在地。
他力道并不重，此时的林智却根本无法承受。
他已经足够虚弱了，仿佛身体被掏空，全身上下提不起任何一丝力气。
更让他惊讶的是，年轻的文书竟然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语气颇为麻木：
“能让契约者安全升级的方法，竟然是......”
“用掉...一只灵偶？”
“将符源催化一只同等级的灵偶，同时命令灵偶催动符源...极限状态下，灵偶会死亡...然后，用灵偶的灵魂洗涤晋升者的肉体......”
“这就能保证契约者不会在晋级中出现意外。”
糟糕！林智心下顿时暗叫了一声。
泄密了！
这个人...能力是读心术......
短暂的错愕后，年轻文书从手指的“仓库”戒指中取出一顶帽子。
符源滚动间，林智眼中的帽子逐渐放大，直到遮挡了他所有的视线。
不过，很快...
“没成功~~~”
伴随着咂舌的声音，林智眼前再次出现了握着帽子的年轻文书，他口中喃喃念到：
“这失忆，对契约者不是每次都成功。”
“没关系，再来几次...”
眼前再次一黑，这一次，林智彻底深入黑暗，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
莫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将文明帽扣在自己头上，这才摘下脸上的“面具”。
转头看向欧阳耀，莫测凝重地点了点头：
“消除了他这段时间的记忆，他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
此时，同样面色凝重地欧阳耀却是看了一眼莫测，伸手指了指林智用过的茶杯，语气颇为古怪：
“你所谓的契约物品配合读心能力的办法......就是下药？”
莫测：“是啊！”
“总之，我们成功了。”
欧阳耀随之点了点头，无言以对。
两人沉默了片刻，几乎同时看了看地面上昏睡的林黄衣。
欧阳耀矮身坐回椅子上，略略出神地叹息：
“真的没想到，让契约者规避晋级中风险的办法，竟然是牺牲一个同等级的灵偶，牺牲一条...嗯，一条人命。”
“用灵偶洗涤晋级者肉身，这究竟是如何操作的？”
“牺牲一个灵偶...牺牲灵偶...我明白了，这个林智来的时候，的确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那个女孩...是个灵偶！”
“他当时说这是他的同伴，我并没有怀疑，毕竟，官方契约者还是会经常带着灵偶搭档的......”
说到这里，欧阳耀语气顿时拔高额数分，恍然而又惊讶地大声说道：
“那个灵偶！那个小女孩！她已经死了......他的灵魂，被用来洗涤小傲！”
欧阳耀为这个结论感到惊奇的同时，更是有种恶心甚至是恐怖的情绪，他再也无法保持坐姿，几乎下意识地弹起身体。
看向莫测，却发现这个假扮年轻文书并在茶水里下毒的家伙正在上下摸索林智的黄色长袍。
1250金元的支票...莫测一脸郑重地将支票熟练地从林智黄袍中掏出。
显然，他一直在刻意关注林智将这张支票放在了哪个口袋，不然不能如此准确地一次就找到正确的口袋。
这1250金元，当然是为欧阳傲订购源石，由欧阳家族开给莫测的支票。
欧阳耀这种官场老油条，几乎能随时把控林智黄衣的心理波动，完全是根据当时情况——那个时候，需要打乱林智的心绪，从而瓦解他的警惕，所以即兴表演，让假扮文书的莫测给予林黄衣答谢。
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莫测只能硬着头皮将已经收入口袋中的1250金元支票掏了出来，假装是欧阳行省早就准备的谢礼，送给林黄衣......
这张支票要是出了问题，你特么必须再给老子开张新的...莫测当时心下狂骂MMP，如此想到。
将支票放回怀里，莫测对着欧阳耀点了点头，又上下摸索了林智的几件契约物品，并发现了他的仓库里面那件女孩的衣裙。
“那个小灵偶穿的正是这件衣服。”
欧阳耀盯着这件衣服，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
衣服还在，人却已经没了......
这已经说明了他猜测的不错。
莫测点了点头，很是惋惜地将几件契约物品都放回了原位。
林智身上携带的几件契约物品，基本都是通讯之类的源初之语，对莫测并没有什么价值，而且，莫测不能顺走他的契约物品啊——等他醒来发现东西少了，岂不是会产生怀疑。
想了想，莫测这才语气哀叹地回复欧阳耀：
“用灵偶...这的确有些残忍。”
契约者升级的隐秘破解了，只是这方法确实让人意外，竟然是...将灵偶作为消耗品一样，用她们的生命，来阻挡契约者晋级的风险。
欧阳耀手指轻敲桌子：
“怪不得，灵偶被称为潘多拉的战略级物资...呵呵，物资这个词...真的很恰当。”
“灵偶对于潘多拉来说，并不是生命，只是一件工具，一件能够随时消耗的工具。”
“现在，我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欧阳耀语气越来越低沉，莫测却是没有打断他的话语，他心里的感受与欧阳耀差不多，而且，也能隐隐猜到欧阳行省所说的，明白了“许多事情”的内容。
“哎~~~”
欧阳耀长长叹了口气：“你们监察署抓捕的流亡契约者...那些被流放的流亡契约者，最终是何种归宿？”
“还有，惩罚者发现的，那些觉醒后即为废契约者的人，他们的下场如何？”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潘多拉也许在暗中制造灵偶，而制作的原料就是...那些被你们抓捕的契约者。”
莫测依旧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坐回欧阳耀的对面。
他对此有着差不多相同的怀疑。
达斯说过，那些流亡的契约者，被禁锢在艾耶尔库拉岛了，但却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关押在牢房，而是将他们“散养”在岛屿的土地之上。
而散养的理由，则可能是...让他们彼此倾轧，彼此争斗，不失去晋级的机会——他们还能通过猎杀其他的契约者而获得源石，在通过希望渺茫的生死考验，晋级成为更高级的契约者。
毕竟，对于这些流亡契约者来说，如果想离开流放地，唯一的希望只有...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冲破潘多拉对于岛屿的守卫。
同时，更高级的契约者......就是更高级的灵偶原材料。
所属权，归潘多拉解释。
而那些觉醒后就被收入潘多拉的废契约者呢？
潘多拉会为他们建造专门的“福利院”，用非凡能力屏蔽他们废契约能力的伤害，呵护这些废契约者茁壮成长吗？
显然，这满是乐观的想法几乎没有成立的可能...
每一个契约者，都是成为灵偶，也就是“战略物资”的原材料！
潘多拉，绝不会是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