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乔闻声,鼻尖又是急剧一酸。
把灶上的火关掉,趿着拖鞋小步跑到门廊,一贴近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手臂便环上他的腰。
紧紧的,亦步亦趋,再不愿意分开。
裴知鹤像是一怔,双手悬空了一会,才松松地圈住她的肩。
回家看她第一眼时,还以为是小姑娘最近喜欢上了男友风,开始穿oversize的衬衫。
离得这么近,看着那片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宽大的领口,他才敢笃定——
这是他的衣服。
他声线发哑,“怎么了,今天这么爱撒娇。”
江乔在他怀里摇头,什么也不说,只是手抱得又更紧了些。
身前拖了个小跟屁虫,裴知鹤动作不再连贯,怕她被踩到,双手使了些力抬起,让她踩在他的拖鞋鞋面上。
又在第三次快要磕碰到她小腿的时候,将她整个人抱起。
“今天见到造谣的那位同学了?”
江乔在被抱起来的瞬间,抬起头看他。
客厅没开大灯,只有落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他英挺的轮廓显得如月光般柔和。
镜片后深邃的眉眼微蹙,垂着眸子,专注地看她。
看她没再摇头,缓声问她,“闹了些矛盾?”
他用的是公主抱的姿势。
双臂很稳,轻轻把她放在沙发上,松了松衬衫领口,也坐在她身边。
沙发光线昏暗,但她不想让裴知鹤看出她哭过,虚揉了一下鼻头,靠上他的肩,“不算是。”
“我没想到,造谣的人会是同系的学妹,之前因为我们是同乡,我还帮过她许多次。”
“她是过来跟我求了情,但我想了想,觉得最多只是追责可以放她一马,但学校那边还是按照校规处理。”
“事情是她自己做出来的,该有什么处分,都是她应该对自己负的责任。”
这是她上午时,对虞可岚说过的原话。
虞可岚听完后沉默不语,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告了声别。
就带着提起往事时那双通红的眼睛,推门离开了咖啡店。
“学校应该今晚就会发处分通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她抱住他的手臂,顿了一会才又开口,声音放得极轻。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学妹小时候和我一直住在同一幢楼,她还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裴知鹤的手从背后圈住她的腰,闻言轻抬上睑,看了她一会,眉梢微扬,“怎么说?”
江乔垂眼,把脸贴进他怀里。
“她跟我说,我还在读初中的时候,秋天的大闸蟹是你和司机两个人来送的。”
“你每年……都会在院墙外面,看我一会儿。”
她乌润的杏眼笼上一层水光,抿了抿唇,“我回家之后觉得好愧疚,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如果没有人告诉我,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我觉得,我对你真的太不好了。”
裴知鹤静静地看着她,很轻地笑了一下,攥住她乱动的手。
“也许我这样说,会让你觉得大受欺骗,但可能会让你愧疚的心情好过一些。”
他顿了顿,推敲了几秒措辞,“宝宝,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你的喜欢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江乔脸上一热,很慢地眨了眨眼,“……不是吗?”
“倒也不是,”裴知鹤轻笑着摇了摇头,嘴角轻抿,带着一些无奈的意味,“那个时候你才十二三岁,还是个小孩子,我不会对你动那种心思。”
江乔的眼神一晃,猝然黯淡下去,然后就听见他的第二句话。
“但我觉得你很可爱,也在心里确认,你将来会嫁给我。”
她抬起眼看他。
裴知鹤目光沉静,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从小跟在老爷子身边长大,性格也早熟,小时候大人之间聊天不会避着我。”
“所以我在你出生前就已经听说过,爷爷和战友之间约定了娃娃亲,到了我这一代,只要江家生下是女儿,那这个女孩子长大后,会成为我的太太。”
“那个时候母亲在瑞士疗养,状况不怎么乐观,家族里没有人会觉得,她以后还会再生育别的孩子,那唯一可以履行这份婚约的人,就只剩下了我。”
“说起来有些滑稽。”他轻笑,唇角弯了弯。
“我可能在那个时候,是除了你父母和外婆之外,最期待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人。”
“四五岁以后吧,我经常会跑到老爷子书房里问一句,我的小新娘出生了吗,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她。”
同样是在露营时说过的,“从小就知道她会嫁给他”。
过去听过就忘了的话浮上心头,江乔心跳骤然变得纷乱,盯着裴知鹤的脸,目不转睛。
“后来云骁和你同一年出生,老爷子就没再跟我提起过这件事,像是另有打算,我很久也没再想过,直到成年之后,母亲给了我一笔钱。”
裴知鹤的大手贴在她腰后,抬起了深邃的黑眸。
“那年中秋节前,家里又要让人去苏城送东西,我突然就想起了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小太太,起了些好奇心,就特意跟去看了一眼。”
他温雅笑了笑,垂眸看着她。
“可能是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你的存在,真正见到你的时候,虽然觉得小姑娘比我小太多,但还是很快接受了,我未来的太太比我小七岁的事实。”
“我那个时候对你的感情,比起喜欢,更像是责任。”
“那……为什么还要买下那么贵的园林和车?”江乔声音很轻。
她无法理解。
如果只是责任,怎么可能会为一个陌生女孩做到这种地步。
裴知鹤安抚般地拍了拍她,“从理性层面上讲,我觉得我可以等你长大,但这样的口头诺言即便只是对自己说,也会让我觉得太不负责,所以,我想把这种虚幻的未来落到实处。”
江乔听着听着,忽然又陷入迷茫,她试探性地问出口。
“所以你喜欢我是从……”
年上者的感情和她完全不是一个思维模式,要复杂得多,也要深沉得多。
她从裴知鹤的话里行间仔细辨明着一层一层的思虑,之前好不容易从裴知鹤暗恋她许多年这件事中获取来的自信,却一起跟着变淡了。
她怕裴知鹤说完这一切之后,自己会发现,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江乔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眼角都掉了下去,可怜兮兮的。
看得裴知鹤觉得好笑,伸手掐了掐她的脸。
“所以我说,这是理性层面上的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