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关注身后的骚乱,周玮珉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
视线里的都是一片模糊,迎面而来的人都出现了重影,太阳穴像是被钉子戳进去一样的剧痛,鼻腔里的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他只能用力的捏住鼻子,但那些鲜血反而往口腔里涌去,双手的手腕就像被贴上了两块烧红的烙铁一样,灼烧得他想不管不顾的喊出声。
心跳不断的在加剧,整个视线都开始发黑,知道自己可能坚持不住了,周玮珉不顾旁人似骂似惊的反应,咬牙横冲直撞的朝着前方沿着围墙搭建的走廊跑去。
刚刚跑到走廊边,周玮珉整个人直接沿着走廊外侧的栏杆就垮了下去,萎顿在绿植与栏杆的缝隙里。
把积蓄在口腔里的血液直接吞了下去,他才趁机猛地呼吸了一口,更是用力的猛掐自己大腿内侧的软肉,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当这个院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彻底被突然破裂的浮雕吸引了注意力之后,周玮珉这才缓过神,慢吞吞的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马上走!’
这三个字霸占了他的大脑,迈着疲软的双腿,他坚定的一步一步朝外走,走过了前院、坪地、美食街,直到最后钻进了自己新买的车里,整个人才彻底的瘫了下去。
透过前挡玻璃,周玮珉微睁着眼睛向天后宫的方向看去,他到现在都没有明白,那副浮雕到底是什么鬼,为什么突然就暴起发难,如果不是外婆留下来的骨珠,自己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用尽了全力,才从衣领里把那串佛珠扯了出来,一颗一颗的拨动,寻找骨珠的位置。
平常极为轻松的动作,此刻此刻显得非常的艰难,他花了将近两分钟才找到那颗骨珠,用了吃奶的力气把骨珠拿起来一看,原本伪装成佛珠的骨珠上面竟然裂开了一条小缝。
周玮珉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他从来没想过,被外婆当作晋升秘药炼制材料,由天师道第四位格身上获取的天眼炼制成的骨珠,竟然会有破损的时候。
那八个东西之所以发出嘶吼声,是受伤了?那么浮雕都裂开了,是不是能说明伤得可能不轻,周玮珉心里默默的想着。
头晕目眩、全身酸软的感觉让周玮珉放弃了继续思考,只能就这么躺着,静待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再说。
在车里几乎躺了半个小时,他才算是喘过气来,从副驾驶前方的储物格里拿出一盒纸巾,直接撕开包装,对着化妆镜,慢慢的把口鼻处以及手心手腕沾染的血迹全部都擦拭干净。
‘他妈的,吃大亏了,’周玮珉狠狠的锤了自己大腿一下,脑袋里残留的耳鸣声让他有点焦躁,心里只感觉到有一股子戾气在慢慢的积蓄。
掏出手机,周玮珉直接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天后宫,密密麻麻全是内容,他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按捺下浮躁的情绪,吃力的开始翻阅。
整体看完以后,周玮珉更疑惑了。
一般来说天后宫大多数都是妈祖庙的别称,而妈祖原名林默,据说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人物,为人心地善良,经常行善济世,最后踏海而去。
但这位妈祖娘娘并不属于道教体系,也不存在于佛教体系当中,当然也有神经病牵强附会说妈祖娘娘是观音菩萨身边的龙女,周玮珉自然是理都懒得搭理。
他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回忆着之前自己对于六种力量体系的猜想,他不知道这位妈祖娘娘是不是也拥有着自己的力量体系,只不过没有广泛传播,所以名声不显,或者是被那副凶神恶煞的浮雕给鸠占鹊巢了。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明白,那副浮雕上为什么雕刻的是八仙过海的内容。要知道在道教典籍里,八仙过海图讲述的是八仙渡海赶赴天庭蟠桃宴的故事,这跟天神宫或者妈祖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这里面又藏着什么秘密?
而八仙为什么漂浮在怒海狂澜之上,又为什么都是一副七孔流血的样子呢?
最为重要的是,铁链枷为什么又会对这副浮雕起反应呢?当真是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耳鸣驱散,但依旧是徒劳,周玮珉打开车窗,点了一根香烟,他心里知道,今天怕是走不了了。
自从上次在江月楼经历过自己情绪暴走的事情,他就明白,阴司一脉其中一条规矩就是必须维护阴司的威严,不容其他人挑衅,套用那句话来说就是“犯我阴司威严者,虽远必诛。”
今天自己冒冒失失的去探察那幅浮雕,手腕上代表阴司权职的铁链枷和铁船桨都隔空跟人家拼了一记,算上自己流了一路的鼻血,这岂止是被冒犯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被人家抡圆了胳膊,打了个大逼兜。
而上次的那双眼睛,那根如同从天而降的巨指,一想起,都让他背脊发凉。
用力的在方向盘上猛砸了一下,发泄着心中的恐惧,周玮珉决定了,等凌晨之后,这个天后宫没人了,再去探察一次。
急匆匆的开着车,周玮珉在隔壁街道找了一家酒店,办理了入住,甚至特意让服务员安排了一间能看到天后宫方向的房间。
冲进厕所里,清清爽爽的洗了个澡后,周玮珉穿着浴袍就这么站在落地窗前打量着天后宫。
在这个角度看去,天后宫仿佛一点异样都没有,甚至连第二个院子里也恢复了正常,只是隐约可以看到拉扯了警戒线,把个阁楼整个包在了里头。
时间还早,索性再睡一会,让身体再恢复一些,周玮珉走回了床边,订好了凌晨一点的闹钟,直接扑在床上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随着时间渐渐流失,天后宫里的游客也逐渐稀少起来,直到差不多九点半的时候,夜幕下几乎看不到太多人影。
而一辆破旧得濒临报废的面包车却沿着没有人迹的天后宫后巷小道缓缓的开了进去,一直开到了天后宫的后门口。
几个肥硕的壮汉从面包车上下来之后,打开了面包车的后门,两两结对的从车厢里抬出了五六个蓝色的塑料大桶。
其中一个大桶的顶盖并没有扣上锁扣,颠簸之下,直接从桶身上滑了下来,将桶里装的东西彻底的暴露出来。
那是一桶暗红色的液体,里面似乎还浸泡着什么活物似的,在里面不断的搅动,导致液体的表面都带着一个个小小的漩涡。
负责这个大桶的其中一个壮汉,赶紧弯下身子,把桶盖谨慎的盖好,甚至还扫视了小巷两头,没有看到人影才松了口气。
“找死吗?”依旧坐在驾驶位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一幕,他上半个身子都从车窗里探了出来,溜光的后脑勺上横肉堆积着,头顶的头皮上还纹着一根蜡烛的图案,没有眉毛,眼珠微突,宽大的鼻翼随着他低声的怒吼用力向外张开,厚厚的嘴唇上全是因为干燥而引发的裂纹。
“对不起,台长,”两个壮汉齐声低头回答,只是他们的嗓音听起来非常的年轻,而且也非常的单薄,跟这副身板完全不搭调。
“你们给我小心点!不然扒了你们的头皮!”被人称呼为台长的司机狠狠的呵斥了两句才把身子缩了回去。
而其他的壮汉就像没有看到这一幕似的,只顾着把自己负责的桶子搬进天后宫里。
他们抬着桶子顺着石板路一直走,穿过了三四层院子,才到了第二处院子,随手扯开了警戒线,他们把桶子一一在阁楼前并排摆好,然后直接双膝跪地的跪了下去,双手握成了一个中空的圆形举在头顶,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这一切都被逐渐暗沉的夜幕所笼罩,没有人察觉。
“铃铃铃”的一阵闹钟直接把周玮珉从睡梦里唤醒,他一个猛子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晃了晃脑袋才清醒过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在洗漱台上用冷水洗了把脸之后,他走到落地窗前再次打量了天后宫一眼,只是此时那里已经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摸了摸脖子上的骨珠,感受着内心澎湃的戾气,周玮珉不再犹豫,直接乘坐着电梯下到了一楼,然后顺着马路就朝天后宫跑去。
沿着天后宫的外墙一直走,周玮珉打量了好几眼,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后宫里有安保,还是因为没什么值钱的或者方便偷盗的东西,竟然连监控探头都没有。
选了一个两墙交错的凹角,周玮珉右手一甩,直接把铁船桨唤了出来,然后再用左手的铁链枷系住,整个人踩在一米多长的铁船桨上,用力一蹬,双手就搭在了围墙边沿。
猛地一吸气,周玮珉直接爬上了围墙,整个人跨在围墙上之后,左手才拉扯着铁链枷把船桨给拽了上来。
趁着身处高位,周玮珉四处打量了一眼,分辨出大门的方向之后,照旧双手攀在墙边,缓缓的滑了下去,再打量了几下,确认没有看到人影,这才朝大门口的位置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