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说过的,万一哪天他死了,他也能乐于接受,你现在这种想法,完全就有些舍本逐末了,”‘他’的语气依旧有些冰冷。
“最重要的,你可别忘了,就是因为你的弱小,才让他不得不殿后,帮你逃命,”‘他’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如果他也跑了,自然会回来找你,如果他死了,你更应该抓紧时间成长,而不是在那里空耗功夫。”
听‘他’这么说,周玮珉虽然面上一片愤愤,但内心其实还是有些气馁的。
他能怎么办,甚至连反驳的语言都组织不起来。
沉默了半晌,甚至对面那个‘他’一连喝了好几杯茶之后,周玮珉才缓缓的说道,“那么,今天你突然出现,就是特意来讽刺我的?”
“不对,你跟我,本来就是一体的,只是你内心深藏的迷惘促使了我的出现而已,”‘他’笑了出来,“道爷对我们很好,我们要记得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们也得对得起他。”
“想想吧,外婆留了那么多的后手,图谋的事情肯定不小,未来的路总是越来越难走的,你应该尽快的振作起来。”
“好吧,那如果角色互换,你又会有什么计划?”周玮珉皱起了眉头。
“不惜一切代价去把每个月的月考完成!”
“你想想第一次的月考,因为城隍庙里没有其他人了,你的成绩是最好的,不但是一个人独享了整个城隍庙的恩赐,同时还被破格攫升。”
“外婆明显没有想到你的成长效率会这么快,所以才会让你钻了这个漏洞。”
“如果是我在外面,不管是谁,只要能够被城隍庙的功绩所认可,那我就会将他们统统抓来,献祭给城隍庙。”
“我不像你这么天真,我不会幻想第二次月考,还会有这种好事情。”
“但如果我们的月考评级,是优呢?一个月不行,两个月呢?那么晋升的时间无疑会大大的缩短。”
“跟那个大长老做交易,去换取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事情,还不如让他去坑几个人给你,逼着他跟你一起出手,这样的效率,这样的效果,岂不是会强得多?”
“他不同意?不同意就录音!录像!威胁他!恐吓他!我不信他不出手!”
“......”
听着他源源不断的往下说,周玮珉心底不断地冒出一股股的凉意。
这个人真的是过去的自己?或许应该称呼为自己内心的阴暗面更为恰当吧。
但他不能否认,这种行为才是真的在往上爬。
“那个独眼怪,我不信他能斗得过外婆。毕竟黄道爷说过,外婆在的时候,整个岳州府的治安可是好的很!当有一天我们达到外婆那个力量层级的时候,岂不是想把他搓圆就搓圆,想把他搓扁,就搓扁?”
“到时候当面问他,黄道爷去哪里了。如果道爷真的是逃了,那不挺好?如果道爷死了,我们就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越说越是兴奋,整个人不知不觉的都站了起来。
“之后,我们就能追寻外婆的足迹,去看看,外婆到底做了什么决定,而她又是因为什么死的。”
“如果是寿终正寝,那就没事了,如果是有人作梗,才导致外婆离世,那自然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
‘他’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幻想之中,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癫狂了。
“喂,你还好吧!?”周玮珉忍不住出声打断。
他隐约都有些畏惧起来了,这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一瞬间简直像个疯子。
“哈哈...见笑了,见笑了,可能是在这里憋久了,”‘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失态,重新又坐回了茶桌前,痛快的喝了满满一杯茶水。
“总之,你觉得我的计划怎么样?”‘他’放下了茶盏,歪着头看向周玮珉。
周玮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虽然有些磕巴,但依旧是很正面的回答,“我觉得你前面半截说得挺有道理的。”
“不管是哪一截,如果你认可,那就把那一部分,变成我们的计划,然后勤勤恳恳的去执行,”‘他’大手一挥,茶盏、茶桌瞬息间就不见了。
“走吧,你休息得够久了,该继续前进了,未来的路,总归是你在走,我也只能远远的看着,”‘他’缓缓的站了起来,重新将船桨握在了手里,划动着小船向前缓缓荡去。
“很久吗?我们不是才聊了几句?”周玮珉疑惑的站了起来,在他的感官里,怕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吧。
“我们聊的时间确实很短,只是你在迷茫里呆了太久,去吧,岳州府该到了!”
他一边说着,小船竟然逐渐的虚幻起来,仿佛变成了幻象似的,留下周玮珉一个人站在了银河之中。
随着小船越走越远,变成了极远处的一个黑点,整条银河也随之远去。
四周的空间突然之间又化作了一片无垠的黑暗。
忽然,周玮珉的耳畔又响起了声音,那是有人在木板上走动的声音,那是远处有风声呼啸的声音,那是有虫子在啃噬菜叶的声音。
心头涌起了一阵舒爽感,就像是累了很久,饱饱的睡了一觉之后的满足感。
心里头忽然就有那么个声音响起,似乎在说,‘周玮珉,该起床了。’
于是,他顺其自然的睁开了眼睛,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周玮珉才想起,自己应该是在去往岳州府的楼船上。
等他在床畔坐稳,对面传来了一阵女声,“你睡醒了?你也太能睡了吧?”
周玮珉循声望去,他的记忆模糊了一下,转瞬又清晰起来,然后才把这段时间的记忆找了回来。
“你弟弟呢?我睡了多久?”周玮珉朝着黄冉问道。
“他在甲板上钓鱼,”黄冉皱了皱眉,她隐约的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气质好像发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如果之前只是觉得有些扑朔迷离的话,现在就像是一柄小刀似的,隐含着一种危险。
“你从上船之后就一直在睡觉,期间不说吃饭喝水了,连动都没动一下,吓死人了......”
黄冉还有半句没说,那就是她亲自试过,这男人还有呼吸跟心跳,要不然看起来真的像死了一样。
“之前我弟弟进来说,船工讲岳州府的码头就快到了,还让我尝试着叫你起来,我本来打算等船靠岸了,你还不醒,就叫你,结果你倒是自己醒了。”
“不好意思,让你操心了,”周玮珉伸了伸懒腰。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经历了那个梦境,还是进入了幻境,总之醒来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就像道爷常说的,照见本心。
只是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等他走出船舱,迎面就看到了熟悉的岳州府码头,这会恰好是傍晚时候,码头上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没多久,楼船缓缓的就靠岸了,周玮珉领着姐弟两人顺着人潮就上了岸。
“喏,给你。”
站在码头上,黄冉伸出了握成了拳头的纤纤素手,摊开之后,几粒碎银子躺在手心里。
“这是剩余的钱,还给你...”
“没花完?你们这几天怎么过的?船上吃喝还挺贵的,”周玮珉顺手接过了剩余的银钱,也是松了口气,不然连租马车的钱都没有,那就真要走路去岳州府了。
“我弟弟会钓鱼,他闲着没事借了根鱼竿,多余的鱼就卖给船家了,所以还剩一些钱...”黄冉微笑着回答。
其实,她在试探周玮珉的心跳跟呼吸的时候,偷偷的搜了搜他官服的内口袋,里头空荡荡的,别说金银了,连铜板都没一块。
虽然感激周玮珉能把所有的银钱都交给自己,但这会把钱还回去之后,也是担忧后续的路要怎么走。
“走吧,我们去城里,坐马车还得好几十分钟。”
带着姐弟两在码头上的车马行租了辆马车,依旧是周玮珉驾车,带着姐弟两晃悠悠的朝着岳州府赶去。
钱不够,省着花,租的马车配备的马匹只是驽马,速度慢上不少,到了岳州府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依旧是仗着自己的官服,三人畅通无阻的到了春风楼前。
“走,带你们吃好吃的,”周玮珉把马车扔给相熟的龟公,领着姐弟两就往里走。
“......?”
姐弟两站在台阶上,打量了这栋酒楼的外观,然后面面相觑。
“姐,他要是买不起单,不会让我们俩洗盘子吧?”
“不管他,反正等会吃饱了,我们先找个理由跑外头来等他...”
等她俩商量好,走进春风楼,就看到周玮珉已经被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围住了。
“哎哟,周大官爷,又是好几天没见了,上次您一身伤,可是让奴家好生担忧呢...”
“黄道爷怎么没见人了呢?还有那个和尚也没来呀?”
“周官爷,您今儿个还是去天字房吧?”
“官爷,您稍等,我这就去通知赵大家...”
“......”
黄强扭头,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大姐,“姐,你不是叫他代先生?他怎么姓周啊?”
黄冉贝齿轻咬,拳头紧握,她完全没听自己弟弟在说什么,她倒是察觉出来了,这哪是酒楼,这就是青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