锉刀不太明白这个厅室内正在发生的事情,从神秘专家的直觉来说,魔法少女小圆所做的事情无疑是一种献祭仪式的变种,周遭也有许许多多让人不清楚其用途的设备,但从整个厅室的杂交风格来说,并不具备过去常见的献祭场所都具有的意象。毫无疑问,此时此刻,呆在这个厅室里的人都必然和“时间机器”有关,一想到“时间机器”,锉刀的头就不由得疼痛起来,她知道自己对这个词语有着更多的,和常识不一样的理解,明明清楚这是由近江主导的一个机密计划,但是,继续深入思考,就会感到一阵恶寒和抗拒——这不是正常的情况,锉刀有一种自己已经深陷泥潭的感觉。
仔细想想,仔细想想,锉刀不动声色,但是,其他人也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锉刀下意识觉得,如果自己可以回想起更多的事情,应该可以拉上魔法少女小圆,做一点更有意义的事情。但下一刻她又有一种直觉,所谓“有意义的事情”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实际上,如今的情况已经没有一个可以谈得上“稍微好一点”的了,只不过是在“坏”和“更坏”之间做一个选择。
是的,情况就是如此糟糕得无以复加。正是因为自己毫无办法,并且继续探究会让自己陷入更不利的状况,所以才会出现自己的思维受到限制的状况。尽管不能深入思考,就无法解明关于自己此时状况的太多疑惑,但有一点,锉刀十分肯定,自己绝对不是受到了某种外力的强行压迫,才导致如今的状态,也许不能说一点都没有外力的作用,但关键还是出于自身的选择——在一种朦胧的,接近无意识的状态,或许就是昏迷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因此,如今所看到的,正在经历的事情,只不过是那个选择的后继发展,正因如此,所以锉刀哪怕确定了,魔法少女小圆正在做的事情,是一种自我献祭仪式,也没有产生阻止她的想法,尽管,她的内心仍旧有些不安,不去阻止这个女孩正在做的事情,真的没问题吗?自己在昏迷时所做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好想思考,好想深入去探究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好想将自己记忆身处,被自己埋藏起来的那些信息全都挖掘出来——强烈的冲动让锉刀头疼欲裂,浑身发热,思绪就像是被搅拌得浑浊的泥水,连自己都无法理清头绪。就在她觉得时间一晃就过的时候,桃乐丝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锉刀,你的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不……”锉刀下意识就想否认,但顿了顿,还是说到:“我有点担心其他人。”说起其他人,锉刀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但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在思考的冲动和抗拒之间摇摆,扯得她的心脏也无法齐整地跳动。
“……不用担心。”桃乐丝用安慰的语气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啊?锉刀尽量对其他人做出平静的回应,一边扪心自问到。
“可以了,小圆,记住现在的状态,当你许愿的时候,要尽可能符合现在的心情。”另一边的近江一边读取仪器设备上的数据,一边提醒到。小圆像是松了一口气,默默点了点头,她的脸色也同样不太好,锉刀感觉到,这个女孩不是没有犹豫,仅仅是,她强迫自己将那份犹豫扔出脑外,就像是带着孤注一掷的心态来做现在的事情。
“魔法少女十字军怎样了?”锉刀不由得问到。
“失去联系了。”桃乐丝说:“之前的冲击几乎让我们失去了所有对外联系的能力,需要一定时间恢复。”
“冲击……意识冲击……”锉刀陡然意识到,自己在喃喃自语着什么,可是,同样是那种法子内心身处的抗拒,让她拒绝继续深入思考。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我想知道的是,我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呢?”锉刀只能转移话题,向其他人问道,“我应该做点什么?”
“不,你什么都不用做。”近江毫不客气地说:“你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可以在这里做点什么,而仅仅是因为,你已经无处可去了。”
锉刀愕然,随即一阵荒谬的情绪浮上心头,让她感到十分别扭:“我无处可去了?开什么玩笑,我还要……还要……”这么说着,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不下去了,自己还要做什么?对于这个问题,她的内心只给出一片空白。身为神秘专家,肩负战斗的职责,锉刀习惯于井井有条地做事,并且总会有事情可做,如果不是强行让自己放假,否则大概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会真的有所谓的“空闲”,然而,此时此刻,她真的找不到任何自觉得需要做,也十分想去做的事情。
这不可能!锉刀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明明战斗还没有结束,她这么想的时候,又一个念头就从她的脑海里蹦了出来:不,战争已经结束了。
可是,在这个念头蹦出来的时候,逻辑就直接否认了这一念头:如果战争已经结束了的话,自己等人就不应该在这个厅室里做这些古古怪怪的事情。
锉刀觉得自己正在变得愚钝和疯狂,但是,这种变化似乎又是自己的选择。就在她思绪纷飞的时候,近侧传来搁置物品的响声,将她从那混乱的思绪中再一次拉回来。近江不知何时抱来了一个看似电子烤箱的东西,不,应该说,只是外形相似,就像是用电子烤箱进一步加工改造后所得到的某种设备。更重要的是,真正的电子烤箱绝对不会接驳“胳膊粗的线缆”。
胳膊粗的线缆,一端接入烤箱形状的设备,另一端则深入厅室中,挡住了观察视线的障碍后,让人觉得在那些障碍后,还有更广阔的空间。更奇异的是,这些线缆中就好似有着比自身直径更粗大的物体在流动,一粒粒的鼓包不断迁移,这个运动富有节奏感,也并不算快,大概是每秒前进一米左右。
到底是什么正在输入设备,又是什么从设备里排出,就不是锉刀可以想象的了。于是,她问了理所当然的问题:“这是什么?”
“时间机器……的一部分。”近江也露出一副苦恼于该如何解释的表情,“总而言之,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时间机器开始预热的现象。运转的稳定程度和效率值已经达到预期,但是总能量还没有达到阈值。”
“也就是说,只要能量达标了,随时都能正式启动时间机器的效果?”锉刀确认到。
“理论上是这样,我也希望实际情况和理论相符。”近江的表情在这里严肃起来,“但是,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能启动。具体来说,应该是在可以启动之前,就会遇到某些阻碍,那个时候,大概就是你大展手脚的时候了,锉刀。如果那些阻碍是可以确认的敌人,那么,我希望你能够将尽可能拦住它们。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正常来说,你会输掉的几率高达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锉刀再一次感到惊讶,不去深入地思考问题,而仅仅去猜测,能让自己百分之百输掉的敌人会是什么东西,那么,一个相对清晰的答案,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里,“要达到这个几率,而且还是敌人……你是想说,最终兵器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这是她自然而然想到的答案,但仍旧觉得可能性不太高。因为——
“我们可是在中继器里呀!”
“那本来就不是常理可以预测的怪物。”桃乐丝如此说到。正因为是桃乐丝说的,所以锉刀无可辩驳,她对最终兵器的了解,全都是道听途说而来,可是面前的桃乐丝,却是由网络球奠定了基础,集合nog的智慧才最终制造出来的最终兵器仿制品,也是目前为止,已知的所有对最终兵器的仿制中,最为接近原版货,但也具备独特特性的最高杰作。
简而言之,桃乐丝并不是单纯的复制品,更像是融入了nog智慧结晶的代表作,是从属于nog这边的无可争议的最终兵器。
“就算末日真理教会出动最终兵器……”锉刀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被桃乐丝打断了。
“最终兵器会出现,不一定是受到末日真理教的驱使。”桃乐丝的话让锉刀不由得朝她那边望去,却又被那宛如磁石一般的眼眸吸住了,只听到桃乐丝继续说到:“还不明白吗?锉刀。最终兵器并不是末日真理教的东西,而仅仅是恰好在末日真理教之中,那不是完全被末日真理教控制的神秘,与其说是被末日真理教指使,毋宁说,至今为止,两者在行动上恰好保持一致。”
桃乐丝的话瞬间就让锉刀的脑袋又开始疼起来,这话的内容让锉刀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就像是自己很熟悉,才刚刚了解过的某种情况,可是,无论如何,那种抗拒的心情都在阻止她继续深入其中。
“最终兵器是最终兵器,末日真理教是末日真理教。”近江绕有深意地移开目光,宛如自言自语般说:“不能仅仅因为两者在行动上在很长的一个阶段的一致性和默契性,就将其视为一体同心,它们是不同的东西——所以,末日真理教或许不会来袭击我们,也或许是没有能力突袭中继器里的我们,但是,最终兵器可以做到。我个人认为,它们一定会来,假如它们真的来了,反而可以证明时间机器的重要性和正确性。它们越是要阻止我们,就越是证明,我们的路线是正确的。”
“正确的……是吗?”锉刀深吸一口气,“但是,假设敌人是最终兵器,我的确胜算不大。我该不会被当成了诱饵,白白牺牲吧?如果不做诱饵,而是正面兑子的话,让桃乐丝上不是更好吗?”这么说的原因很简单,锉刀一直都认为,拥有自己特色的桃乐丝,是完全不逊色于末日真理教最终兵器的存在。
“一般情况下,的确让桃乐丝出面比较好。”近江的说法,果然如锉刀所想,来了个让人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大转折,“但是,桃乐丝只有一个,最终兵器的数量可不止一个。”
复数的最终兵器?锉刀最初听到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听错了。但是,在她的记忆里,隐约有过“最终兵器不止一个”的证明。她记不起来,可是,神秘专家的感觉不会欺骗自己,近江的话绝对不是耸人听闻。
“虽然不知道会出现多少个,但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不会只出现一个。只有桃乐丝的话,实在太勉强了。我们要为时间机器的运转争取时间,但是,为了确保时间机器能够如预计中运转,我们实在找不到更多的人来做守门人了。”近江有条不紊地说,犹如对如此惊险的未来景象,早已经胸有成竹,“在经过复杂的判断后,我同样确定,最终兵器一定会在我们抽不出人手的时候发动奇袭。无论它们来了多少个,我们这边,都只能靠锉刀你和桃乐丝了。”
“就只有我们两人?”锉刀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应该说,在最终兵器发起奇袭的时间段,就只有你们两人可以进行迎击——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们会在我们谁都抽不出手的情况下发动袭击,桃乐丝是最后的保险,而你,锉刀,则是一个意外。”近江平静地微笑着,“正所谓物尽其用,在梭哈的时候,尽可能多算一张牌也是好的。”
锉刀闻言,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她虽然无法思考太过细节的东西,却拥有一个清晰的“局势恶化”的印象,自己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自己还需要继续战斗,既然如此,就必然存在自己还需要继续战斗的原因。哪怕这个原因是由近江给出的一个充满了险恶味道的提案,但除此之外,自己还能做什么呢?难道什么都不做,就看着其他人去战斗,自己呆在一旁痛苦着,烦恼着,瑟瑟发抖吗?这可不是她锉刀的风格。
“希望我会是一张王牌。”锉刀这么说了之后,反倒有一种安心感,充斥在她的内心里,仿佛在对自己说:这就是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