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万籁寂静的黑夜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嘤咛。
接着屋里传出女子甜美的歌谣声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莲塘外,种韭菜。韭菜花,结亲家。亲家门口一口塘,生的鲤嫲八尺长,鲤嫲肚里做学堂,做得学堂四四方。”
楚山孤设了结界使屋内人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但屋外却能听到屋内的声响。大概是夜半孩子醒了,母亲在哄孩子入睡。
听到歌声,鬼煞眼中绿光与周身煞气突然增强,竟将悬在喉间的剑生生逼退了几步。
刹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到了鬼煞身上,鬼煞抬步就要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察觉到鬼煞的动作,重剑出鞘再次刺向鬼煞。
人们对鬼煞的印象一直都是是吸食阳气,残害生灵的邪物。姜希音也不例外,可她竟然感觉到了鬼煞此时的心情,是平和。
“楚仙君!”
楚山孤的目光投到姜希音用来敷眼的石榴色绸带上,目光微动。与此同时,剑堪堪停在盔甲的咽喉处,不停地打着璇,显得十分焦躁。
“仙君可曾听过鬼将军的故事?刚刚小厮说院子里有鬼将军,我有点怕...”
姜希音还未说完,小厮抢着道:“这鬼将军的故事是我在集市上淘来的古书上看到.....”
终于有了在楚仙君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小厮添油加醋,巴拉巴拉将故事讲的绘声绘色堪比说书。
难为楚山孤从一堆废话中,择出了故事的精髓。
“将军在找什么?” 楚山孤问出了姜希音也十分好奇的问题。
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鬼煞就是故事里的鬼将军吗?
他在找什么?
头盔中的绿光闪了闪,突然熄灭了。
头顶上的乌云瞬间消失,露出一轮半月来。
月光照耀下,从盔甲中走出一位身穿布衣的青年,忽略掉满是胡茬的下巴,依稀能看出这青年是个眉目清秀的男子。
他垂着眸,似乎在思考,半晌才喃喃道:“我在找谁?想不起来了。”
屋内的歌声再次响起。
“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莲塘外,种韭菜。” 青年的目光久久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歌谣好像在哪听过,在哪听过呢?”
姜希音感到平和的气息变得躁动起来。
忽然,男子周身煞气萦绕!
楚山孤:“布阵!”
周朗、梁秋声二人闻声迅速站到了东西两侧。
姜希音心道:这阵仗,是还没问清楚,就要降妖除魔为民除害了?
只见楚山孤、周朗、和梁秋声脚下灵力流转,源源不断地流向了鬼煞站立的中心,三人脚下,形成了一幅太极图。
是渡灵诀!
为亡灵施展渡灵诀,可帮助亡灵再次看到生前的事。
很快楚山孤、周朗、梁秋声三人消失与太极图中,阵中出现了另一副画面。
身穿铠甲的将军被数支长剑射中徒然倒地。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周围的厮杀声震耳欲聋。他却好似全然听不到了,只低喃道:“还差一点,就能到家了,还差一点。”
他挣扎想要起身,却只能抬起手臂触碰到从树叶缝隙中投过来的阳光。
画面转换,一位穿着素衣布裙只簪了一只银簪的女子,坐在桃花树下的木椅上,每每听到门外有马蹄与脚步声,便会朝着门口张望,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不知坐了多久,厨房传来呼喊声:“好儿媳,快来帮帮阿母。”
“来了!”女子再次朝门口望了望,转身走进厨房。
在不远处默默看着的青年跟着女子走进厨房,厨房内的老妇人将剁好的鸡肉,放在碗中腌制。
女子拎起菜刀,切着案板的青菜。
两人边忙碌边聊起天。
老妇人:“齐儿打了胜仗,王上允他回乡,今日也该到了吧?李商人是什么时候带信来的?”
女子笑着应道:“是四天前,说是今日能到,等到黄昏就能见到人了。”
老妇人:“儿媳妇,我跟你说呀,齐儿小时候最爱听那首白马瑶,哪怕他哭的再厉害只要我一唱,他立马就会安静下来。”
“阿娘,从嘉唱给儿媳听过,唱的没有阿娘好听。”
“他那破锣嗓子...”
青年走过去,但屋中人自顾自聊着天,视他如无物。
青年去拉妇人的衣袖拉了个空,又伸手去触摸女子的脸庞,同样摸了空。
他看着自己散发白光并且越来越透明的手,表情充满了惊讶和震惊。
太极阵中传来楚山孤的声音。
“他们早就已经去世了,这些不过是你生前意识消散时所见到的画面。”
画面陡然消失,楚山孤三人重新出现在太极阵中。
鬼煞就是故事里的鬼将军吗?
他在找什么?
姜希音想,她现在有答案了。
幼年读书偏爱读史,曾在史书里读到过这位将军,姓李名齐字从嘉,青芝国名将,生于某某年与某某年战死,以身殉国。
史书用短短几个字便概括了他的平生,事实却远比史书残酷。
李从嘉为国尽忠,在战场搏杀多年,终于杀退敌人得以还家,却因君王多疑,小人谗言,被信任的兄弟背后捅刀,最终惨死。
时间倏忽已过万年,骨肉早已成为灰烬,记忆与仇恨也早已消散,那份想要回家的愿望却深刻在灵魂里。李从嘉一间一间地推开相似的门,不过是在寻找自己多年未归的家。
只是无论推开少扇门,那个他没能回去的家,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