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晓七年,初秋。
天津,大沽港。
尼堪说到做到,若是像寻常封建皇帝成日关在京城,这样的穿越不要也罢,故此,这一次,他一定要去美洲看看了。
此时,大夏国往来亚洲、美洲大陆的航线已经非常成熟了,秋季从北海道室兰港出发,在强劲的西风吹拂下,大约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抵达美洲西海岸,当然了,海上风云变幻莫测,特别是在北纬四十二度以南的太平洋上,就算在暴风雨最少的季节也是有可能生成飓风的。
在那种情形下,就算是西班牙人那样的排水量高达两千吨的大帆船也经受不住,因为在那种迅烈的暴风雨下,任何的操帆、掌舵等动作几乎失去了意义,只能任由风雨肆虐,听天由命。
故此,西班牙人的大帆船贸易累计起来也有约莫一半的船只葬身鱼腹。
大夏人不是神仙,若还是以前的风帆船,虽然在航道、风向、船只抗飓风能力上比大帆船好一些,依旧不容乐观,幸好有了蒸汽船。
有了蒸汽船后,平时用风帆动力——强劲的西风带、向东流动的北太平洋暖流不利用就太浪费了,在太平洋上,一旦遇到骤发的风暴,赶紧换成蒸汽动力,风帆部降下来,一般来说,风暴肆虐的时间最多两三日,只要熬过了这两三日,再往前走时再遇上风暴的几率非常之小。
大沽港里,停泊着整整一支新式舰队以及一半采用了蒸汽动力的的信天翁号一百艘!
到了眼下这个时间,瀚海军已经拥有了六支舰队。
第一舰队:旅顺港
第二舰队:济州岛
第三舰队:青岛港
第四舰队:海州
第五舰队:崇明岛-嵊泗岛
第六舰队:瀛洲
其中,有一半的舰船已经换成了蒸汽动力,不过瀛洲的舰队却还是风帆动力,彼等建造好的船只都开回亚洲了。
信天翁号部换成蒸汽动力后,再让民间豪商使用就不太合适了,故此,有蒸汽动力的信天翁号大船部是由大夏国自己运营的,剩下的才是像杨文利、汪然明等大商人花钱向大夏国购买的风帆信天翁。
尼堪带着孙德昭、孙德恩上了金雕号,这一次,带上了皇贵妃哈尔额敦。
这支舰队的指挥使却是以前因为海难漂到济州岛的荷兰人特弗瑞,现年四十岁的他如今完在大夏国安了家,抛弃了战争(三十年战争、西班牙-荷兰战争)、宗教(新教、天主教各种修士会)、民族纷争(荷兰人、弗莱芒人、瓦隆人)的他在瀚海军服役很闲适,何况以瀚海军海军目前的水平,对亚洲洋面任何势力都是碾压的,作为高级军官,像在荷兰船只上当水手只有一半几率能活下来的情形完不存在。
上一次日本海战中俘虏了鲁伊特后,特弗瑞便成了双方沟通的翻译。
最后大夏国放了鲁伊特等人,这里面自然有尼堪的考量——鲁伊特是十七世纪最杰出的海军将领之一,也是荷兰人为数不多的能对英国海军保持胜率的将领,这样的人,自然要放回去继续与英国、西班牙人对抗。
至于蒸汽动力会否泄露,尼堪完不用担心,以欧洲人的水平,眼下实际上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不过这中途的过程非常漫长罢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彼等慢慢想吧,等他们想到了并做到了,大夏国已经进化到更高的阶段,那时,依旧是碾压的存在。
“还真是寂寞啊”
当登上金雕号时,看着眼前如此众多的船只,尼堪突然没来由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送他上船的孙传宇、孙秀节听了不禁有些奇怪,不过皇帝经常不经意地冒出一些个稀奇古怪的说法和词语,彼等也是见怪不怪了。
原本金雕号配有一百名海军陆战队,如今由于有尼堪带着的由穆占率领的一百亲卫,这些海军陆战队队员便转移到其它船只上去了。
这次跟着尼堪出行的还有如今已经让他离不开的王文慧,以及掌管都察院的韩承影。
说起这都察院,虽然也有像明国那样风闻奏事的权限,不过在尼堪亲自布置下,已经渐渐向后世正规督查机构靠拢了,想要进入都察院,不仅要熟知大夏律法,还要通晓会计,这不,在都察院下面设有两个机构,一个便是风闻奏事司,一个则是审计司。
瀛洲总督辖区成立已经十年了,也该彻底清查一下账务了。
当然了,既然皇帝一家子住到了金雕号上,韩承影就只能去其它船只上,而王文慧却一直跟着尼堪,谁叫他是一个太监呢。
孙传宇已经五十岁了,到了这个年纪,加上他以前在北境当马贼,长时间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眼下的他已经须发花白了,当尼堪仔细端详他时,心里不禁一凛。
“前些日子,叔叔大病一场,像他这样的年纪以及当下的医疗水平,一场大病之后,往往就预示着生命终点的来临……”
在仔细看时,只见他原本饱满的双颊也深陷下去,尼堪一阵心悸,赶紧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孙秀节来到船尾的船舱——他们一家子居住的地方,船首是特弗瑞的指挥中心。
偌大的舱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像今日这样的举动,以前的尼堪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没有做过,孙传宇、孙秀节两人都有些奇怪。
孙秀节只比尼堪大五岁,今年只有四十二岁,倒是一点也不显老,不过由于尼堪做起了甩手掌柜,政务院的压力一点也不比尼堪小,眼下的他看起来是健硕得很,不过尼堪知晓这只是面上的,实际上孙秀节也病倒过几次了。
这两人,才是他掌控局的顶梁柱,可不能轻易失去啊。
三人坐下后,尼堪依旧拉着两人的手。
“叔父,这几年您辛苦了,这样,我让辽宁布政使李延庚调回枢密院,担任副使,他既担任过军团指挥使,又懂得政务,正好适合在枢密院干,他才四十岁,今后枢密院的事就让他多干一些,叔叔可以多歇歇”
孙传宇一听不禁大惊,“难道我哪里做的不好?怎地让一个外人来承担枢密院的大事?”
他当即跪下道:“陛下,老臣身子骨还行,还能为孙家多干几年”
尼堪赶紧将他扶起来,“您想到哪里去了?我是看你大病一场,眼下一幅形销骨立的模样,我是担心你呀”
孙传宇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皇帝,便说道:“陛下若是体念老臣,建议让索伦出身或孙家的人出任此职,再不济,让文官出任也不错”
尼堪摇摇头,“不妥,如今我大夏是这世上首屈一指的大国,做大事岂能一味考虑亲疏?李延庚,在清国最强盛的时候抛弃了他的父亲李永芳,是头一个主动投靠我等的将领,何况此人文武双,又识时务,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此事你不用说了”
接着又看了他一眼,“你放心吧,孙家的事,我明白得很。这样,你家老二孙秀澜今年从政务学堂毕业后就放到我身边历练吧”
原来孙传宇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孙秀涛如今在瀛洲第六舰队担任指挥使,老二孙秀澜却准备从政,尼堪这一番话让孙传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孙秀珠今后就跟着孙德昭吧”
孙秀珠是孙传宇的女儿,今年才十二岁,而孙德昭是尼堪最钟爱的长女,尼堪这番话,已经是掏心窝子了,让孙传宇再次跪下了,他大声痛哭道:“陛下……”
尼堪将他扶起来后对孙秀节说道:“秀杰,我看那亳州知府宋应星才堪大用,我占领亳州,不喜收获五千原许定国、李际遇的青壮兵丁,而喜收获像宋应星这样的大才,此人虽然已经六十,但身体硬朗,工部的事虽有沈默,此人却更加合适,先放他在工部担任右侍郎,兼任河道总督,若是确实有才,便可接替沈默”
孙秀节问道:“那沈默?”
尼堪说道:“我的建议是去陕西担任布政使,他先前在济州岛担任过府尹,经受过郑芝龙、朝鲜人、日本人、西夷的压力,我国占据部陕西后,西有藏地,南有汉中,都不可小觑,此人出身江南士子,虽然通权变,终究沾染了一些毛病,去陕西这样的陆上边境之地历练一番后再放到朝堂更合适一些,不过眼下还是在工部任事吧,一切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最后,他又将两人的手拉起来。
“家里的事,有劳了,暂时由德威监国,二位好好辅佐他吧”
孙传宇、孙秀节下船后,在乘坐四轮马车回北京的路上,孙传宇突然说道:“秀杰,陛下这么布置,你可看出什么没有?”
孙秀节是绝顶聪明的人,不过在孙传宇面前他还是不敢造次,“叔父,愿闻其详”
“你呀”,孙传宇用手指指了他一下,“也罢,秀荣说的不错,这一场大病后老夫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了,陛下慧眼如炬,比我等都清楚”
“叔父……”
孙传宇摆摆手,“陛下十五岁那年就崛起林中,那时,周围既有索伦大汗,还有布里亚特蒙古人、喀尔喀蒙古人,他以区区乌扎一部硬是闯过来了,就这一节就比历史上任何一位大汗都伟大得多,何况他现在也只有三十七岁”
“以前孙老道在世的时候,常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陛下不是凡人的说法,他的那些说法可不是谄谀之词,而是从道家的层面分析得来的,在我眼里,这就是天纵之才,天授之才呀”
“他让长子孙德威在海军里历练,又让老奸巨猾的洪承畴辅佐他,眼下又让他监国,显见得还是立他为太子了;德威稳重、坚韧有余,灵变稍有不足,洪承畴正好是佳辅”
“次子孙德恩背后站着索伦势力,在军中自然有偌大势力,又让与洪承畴相差无几的范文程辅佐他,自然不是为了让他兄弟争夺大位”
“那是?”,听到这里,孙秀节也不禁有些好奇了,虽然他心里也有些揣测,不过他终究是尼堪的平辈,在孙传宇面前可不敢乱说。
“秀杰,我大夏国的国土实在太过辽阔,若是事事都要通过中央决策的话,不用说是不可行的,故此,陛下在安西、瀛洲设置的总督辖区,这次他将老二孙德恩带到瀛洲去了,呵呵”
“您的意思是将来老二将执掌美洲?”
“呵呵,差不多,美洲只有几处西夷盘踞在那里,众多土人都是化外之人,这也罢了,彼等连马匹也无,对大夏国肯定没有任何威胁,而听说那里的土地条件远远好于林中、安西,这样的地方,只要有中人之姿者就可以打理的很好,老二,就是这样的人”
“而安西之地,部族众多,更有强大的俄罗斯、欧洲诸国,纷繁复杂,有中人之姿恐怕还驾驭不住,老三孙德安聪慧异常,又能礼贤下士,自是统管安西之地的上佳人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