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绛心的心理素质明显很差，情绪随着沈湖的语气而波动，此刻见沈湖语气放缓，一下子冷静了很多，于是立刻绷直身体，认真回答道：“确实没有……沈司令，不是我为自己开脱，比我更有资历与能力的人确实有，但超凡部队更看重的是个人实力，我作为A级超凡者……虽然按照江东超凡界的划分模式，我只是A-级，但总比b级超凡者更能镇服人心，因为超凡部队的敌人一定会是超凡者，b级超凡者的谋略再厉害，城府再深，也绝不会是A级超凡者的对手，所以一旦真刀真枪的上战场，必定是A级超凡者更能作为定海神针稳住大局。”
“那就不能从其他团调任么？”沈湖忽然出言打断，直言道，“你的性格太软弱，而且毫无政治嗅觉，战略思维也极为幼稚，在我看来，你除了是A级超凡者别无优点。”
刚提起些精神的刘绛心一下子被说得浑身泄气，嗫喏许久，方才低头回应：“是...您说的确实是个办法，实际上我自己就主动向上级提议过，其他团当时也确实有闲置的A级超凡者。”
“那为什么……”
“只不过这些A级超凡者均未上过战场。”刘绛心终于稍微强硬了回，抢在被打断前，快速解释，语气颇为无奈，“他们都是‘妗火工程’的产物，战斗经验为零，别说是对上同等级的以太超凡者，单是我就能一个打他们三个。说到底，在我看来，他们只是勉强可以做到‘能量武器化’的伪A级，能打得过战斗经验丰富的b级超凡者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还不够么？”沈湖刚平缓下去的眉头微微皱起，依旧不解。
“当然不够！”刘绛心摇头，道，“在超凡者的战场上，团长不能与同等级的超凡者战斗，对于低等级士兵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就算有再精妙的布局也只会面临一边倒的屠杀。”
顿了顿，刘绛心语气复杂，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轻声道：“更何况……一名没上过战场的空降团长，怎么可能服众？”
这下沈湖彻底明白了。
合着刘绛心不是不中用的关系户，而是无人可用下的无奈选择。
甚至相比其他人，刘绛心还是那个“高个儿”，是还算能堪一用的“猛将”。
一时间，沈湖悲从心来，一直以来的复杂心情终于变得明了。
只不过并非放晴，更像是阴云密布了十几天后，雷声轰然，彻底下起了能让大河决堤的狂风暴雨。
说实话，如果不是刘绛心今日情绪崩溃，说了这些看似是牢骚的闲言碎语。
沈湖绝对不会想到，刚刚击败美利坚的华夏，内部局势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要危及国本的程度。
不……不应该这么说，沈湖心中的悲伤，并非为了当下的局势而悲伤，而是一种“早该知道如此”的后悔。
七年超凡内乱，尤其是后四年，几乎每一年都至少有上百名在日本战场身经百战的老兵重伤乃至牺牲，表面上‘妗火工程’与用超凡石堆积出的超凡者，能够源源不断的为超科局补充兵源，可实际上，却是耗光了潜在的中基层士官。
直至现在，矛盾彻底爆发，然而国家已然没有了“可用之士官”，超凡军队中层尽是没有指挥经验的新兵，就算常规军事体系兵锋正盛，可归根结底这是一场内乱，难道要用导弹去打自己的领土么？
所以沈湖才会悲从心来，同时也在这一刻释然式的明悟，为什么帝都方面会突然选择与江东超凡界媾和，这恐怕不仅是为了保全经济大局，更是因为如今全国已经没有多少可用之兵。
毕竟就当下的局势而言，不仅是内部，纵观全球，国际局势同样仍不明朗。
如欧洲，早在七八年前就动荡不止，左派势力已然被超凡组织鸠占鹊巢，打着“重现骑士精神”的旗号推行精英主义，右派势力更是先左派一步被星际垄断集团兼并同化，如今双方围绕“国有化”争论不休，法德英三国政府多次倒台，政治极端化趋势已经不可避免，东俄集团却又在这时趁火打劫，不断西进，与彻底摆脱美利坚影响的欧盟进行直接对抗，多次触及法德英三国底线，若非东欧同样有超凡势力肆虐作恶，牵制着东俄集团一部分精力与兵力，第三次欧战恐怕早就已经爆发。
而东俄集团与欧盟的对抗，则直接导致人力资源严重不足的俄罗斯近乎完全放弃了西伯利亚。每数年就会泛滥一次的异兽潮，早就让俄罗斯不堪其扰，对于这片广袤却又异常难以开发的冻土，如果说俄罗斯之前是出于对领土病态般的渴望才不肯放弃，那么在窥见进犯西欧的历史机遇后，俄罗斯对于西伯利亚的态度就已然非常直白——与其用高额的治理成本维持一片冻土的统治，那么不如彻底放弃，以默认的态度让给南方巨龙，从而抽出兵力，去践行叶卡捷琳娜大帝未竟的野望。
除了欧洲，政府势力本就独木难支的东南亚更是乱到不能再乱。早在超凡势力刚刚冒头时，东南亚诸国就已经控制不住内乱，如今甚至已经有超凡势力——准确说，是超凡军阀，依靠地方民族主义独立建国，仿佛超凡力量是会激发人类内心原始欲望的诅咒，使整个人类社会都倒退回了十九世纪。
而在这颗蔚蓝色星球的另一端，德恩政府倒台之后，美洲大陆陷入了与后苏联时代相同的窘境，各方势力轮番登场，两党制名存实亡，各州听调不听宣，甚至于已经有超凡组织与极端白右分子合流，事实上成为了独立国家，更不用说还有全世界最大的星际寡头，马斯克集团坐立于这片土地，时刻对华夏的星外领土虎视眈眈，说一句举世皆敌，当真毫不为过。
所以说刘绛心的这一番话，不仅撕开了沈湖对于当下局势的最后幻想，更让沈湖意识到，如果处理不好这场动乱，刚刚击败美帝国主义的华夏，极可能会成为当年把触手刚刚伸到中东的唐帝国。
长时间的沉默后，沈湖收拢思绪，望向面前眼神惶恐的青年军官，缓缓开口：“刘绛心，现在你听我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但听不听，选择权在你。”
刘绛心神色一肃，压下心中颓意，立刻严肃点头。
沈湖见状，心中稍定。从刘绛心的种种表现来看，超凡部队的上级部门眼光确实没什么问题，刘绛心固然性格软弱，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在关键时刻至少能端正态度，并且出于其家庭背景，立场上值得绝对的信任，除了不能独当一面，作为团长倒还算是够格。
缓过神来，沈湖盯着刘绛心眼睛，沉声叮嘱：“在四团抵达江东省城之前……听清楚了，是江东省城，不是江东，最好是你亲眼见到了四团的团长之后，再与江东超凡界洽谈议和事宜。在此之前，你不要再见任何人，更不要率军入城，哪怕是有人主动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