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牛痘从接种到产生免疫奏效需要七至十天。杜若只知道牛痘,不知道操作具体事宜,这样糊涂做事该是不管用的。
杜若急忙递了拜帖进入宫中,也只说这病只有自己能治。朱佑樘以为两人关系亲厚,不过是小孩子的说法,驳了他不许他进宫。杜若又在马车上临时写了帖子,又往宫中递去,只说自己真的能治这病,若朱佑樘不见他,他就在宫外长跪不起。
朱佑樘本来是懒得理他的,张氏想他这一年来着实做了些惊世骇俗之事,怕是有些缘故,心存侥幸诏他进宫来见。
事情突然发生,杜若也圆不了这件事,少不得又要编一大堆谎话。他只说自己前几日晚间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佛爷似的人物下凡来,对他说,今日有佛前听课的一个耗子精偷吃了佛前供奉的香油,害怕佛祖责罚就偷偷下凡作乱,为害天下。
这耗子听了佛祖讲经,有了些法力,竟然添了些散播灾疫本领,如今仗着自己有些本领竟然暗害幼龙,着实可恶。那菩萨告诉杜若,本来应该是张氏这个真凤降服了他。可是张氏肚中怀着公主,难免不济些,不能这场灾祸解除。这耗精又于帝星有碍,因此朱佑樘也镇不住他。
杜若的父亲死后在南天门当了守将,这个菩萨与他交好,因此教导杜若些驱疫避害的手段,让杜若去救朱厚照这条幼龙。杜若原来以为是梦一场,直到宫中传出消息,方知是菩萨托梦,这才急急忙忙赶来。
杜若这事也不是胡诌的,安定侯府往哈密商队的信前两日才到,说原来在御前侍奉过的张道士,乔装为和尚,在终南山传播些药饵符水之类的东西,打着真佛下凡的旗号聚众反了,怕在商路上有些事端。这件事才闹出不久,军报应该才传回京,如今正好拿来唬朱佑樘。
杜若心知妖僧张金峰叛乱这件事非同小可,地方官为了逃罪,自然怎么玄乎怎么说,如今扯到这事上正好。张道士那副清瘦的相貌,往好里想是仙风道骨,往坏里想可不是一个尖嘴猴腮的耗子精。他又精通炼丹之术,有些手段,可不就是应了杜若说的灾疫之事。
其实也不是杜若赶巧,明朝各寺院道观人员皆有定数,到弘治皇帝时僧道超员己经成了普遍性的问题。朱佑樘受朱厚照影响持续裁撤减员,妖僧妖道之事到处都是,只是这张道士曾经被朱厚照治理过,比较讨巧而己。即使没有张道士,自然有李道士、王道士与杜若去编谎的。
朱佑樘、张氏本来就对这些神神佛佛的事深信不疑,杜若说的又都对的上。尤其是张金峰之事,军报今早才到,杜若如何知道。再就是杜若父亲杜意德,可不就一员猛将,又是极忠心护主的人,这种人做了天庭的守将也是福报。由此朱佑樘、张氏两人对杜若再不疑,当场封他为安国公让他去慈庆宫了。
蒋琮和御药房小太监带着圣旨携着杜若风一般的往慈庆宫中去。到了慈庆宫外侍卫环卫的地方,蒋琮便止步了,“国公爷,杂家只能送到这里了,一应衣物铺盖一会儿自有人送来国公爷。国公爷若有缺了的东西,只管写了条子放到宫门那里,自然有人送进来的。”
杜若知道这是规矩,听了,对蒋琮作了一揖,说:“待会儿府中还将送来东西,都是治病急着要用的,烦请公公注意些。”蒋琮应了,杜若略道谢告辞,头也不回的往慈庆宫中去了。
御药房的小太监哪里见过这样甘愿赴死的人,也顾不上平日的城府愣在那里。蒋琮见他如呆鸭子一般只觉好笑,见着杜若决绝而去的背影叹道:“这位要是活着出来,便是有大造化了。”
杜若走进慈庆宫,身后便有大嗓门的侍卫在那里叫了慈庆宫中外围听宣的人,又大声宣读了圣旨,将圣旨放在一个像小推车一样铺着黄绸子的小桌子推进去了。宫门内一个大太监一样的人接了车领了旨,将杜若带进去了。
杜若慢慢进来,慈庆宫中有两位病人不便喧闹,伺候的人也多有染病的都送出去了,便是有新添的也是怕染病躲着的走的。高凤很是打骂发送几回,才好了些。
只是到底人手还是少了些,才几日功夫,慈庆宫就有了杂乱之象,幸好正值夏日,草木繁盛,即使疏于打理也只有蓬勃生机并无衰败之象。
一路行来进了偏殿朱厚照处,宫女太监们都各司其职,只是来来往往皆是屏气噤声面容严肃,无人敢嘻闹欢笑。
高凤知道杜若来了,早就等在朱厚照暂住宫室门口。见杜若嘴上戴着一个似乎是棉布做的口袋,周身还穿着进觐的朝服,手中提一个素白包袱,一迎上来就对高凤说:“高公公好,事情紧急还请高公公马上带我去暂居之处。”
高凤往日见他与朱厚照好,心中也不是没有想法的。如今朱厚照有难,他想方没法的也来了,才知杜若是一腔真心,且是一个敢做的,便把那些轻视的心都收了几分,就带他往那刚刚收拾地方去了。
两位殿下病了,太医院能治小儿病、解时疫的都住在慈庆宫那些小间房屋内。杜若如今封了国公,身份不同,自然不与他们同住,在那边上收拾了一间朱厚照小时的房屋,算是杜若暂住的地方。
杜若即刻将香荷几人匆忙改好的衣服换了,将白帽戴好,进去瞧朱厚照去。
杜若一出来一身白衣白帽吓了高凤一跳,高凤见他穿的不成规矩,小心劝到:“国公爷可是没有带换洗的衣服,穿着素色的衣服可犯了忌讳,要不要换掉?”
杜若一听与他解释道:“殿下的病最怕那些脏物,便是有化脓愈合的地方,一旦沾染了东西也好不得了。白色衣衫便是有一点东西也能瞧出来的,为了殿下计,还请公公向外面多要些这样白色收袖收裤脚的衣服来,让穿着官服的太医和近侍都换了才是正理。”
高凤虽然不知道怎么杜若就封了国公,圣上还下令一切都听杜若的。但既然有了这样的旨意,杜若说的又有些道理,高凤便听他的吩咐,立刻要写了纸条马上往外送。
杜若见他就要做事,叫住他,又要了口罩,大大的新铁锅,多多的干净新毛巾,还有醋等物。高凤不知道这些是干什么用的,就问杜若。杜若心内正焦急时,哪里有空一个一个跟他解释,只叫他准备好以后自然会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高凤本来不想依的,又想到杜若素日做事只有他的章法,不是个轻狂的,或许的确有用也未可知,将信将疑的将单子开出去了。
杜若守着等高凤完事了,才和高凤一起去见朱厚照。
朱厚照住在一间近乎密闭的大房间内门窗紧闭,杜若一见就皱了眉头,跟高凤说道:“高公公还请把门窗都打开,通通风吧,如此憋闷着可不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穿着七品官服的的老头子从里面出来,那个枯瘦的老人摸着胡子哈哈大笑道:“老夫以为国公爷多大的本领,看来不过是孩童儿语。见喜之人身子极弱,自然一点不能吹风的,况且有了痘症,自然要避痘的哪里能开窗的。”
一副教训小孩子的语气,杜若心知要是被他驳回了以后再难服众,他也知道自己医理上是不通的,万万不能和他拼道理,因此直截了当的用命令的语气对高凤下令:“既然圣上要慈庆宫中一切事宜均由我做主还请高公公协助我吧。”高凤听了,两下权衡,心想朱厚照病成这样能不能活还另说,杜若既然搬出了圣旨还是要听的,忙打发了小太监将门窗都打开透气。
那太医听了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原是听说皇上将一切事物都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心中如何能忍,如此才说了刚刚那番话,要杀的锐气,哪想对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冷眼看高凤居然照杜若说的做了,嘲笑道:“我竟不知,如今一个从未学过医理的倒把我们几十年的老手都还强些!”
杜若笑道:“我的确不懂医理的,我却懂常理。殿下所居室内病气冲天,人家忙将病气放出来,你等却偏要将病气积郁在里边,可见是有心要害殿下。”杜若说的虽然是编造的歪理,从常理上却的确说的通,顿时将那个老头问的哑口无言。
那个太医气急了就要长篇大论说医理,被杜若一句话打断了。“这位大人不用多说,在开方抓药上我还要依仗各位大人的,只是这些事还请大人们少管些。”气的那个太医一个仰倒。
说完了,杜若也不管他直接进入室内。只见室内还是一般居室模样,还在各角落放置了果篮,屋内清香宜人。杜若想这才像副样子。
终于进了里室看见了床铺,杜若将纱帘拉开终于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朱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