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来就在好繁华的一条大街上,出门就是各色布行绸缎行,还有各色食行,其中那么大个的西瓜、早出的花下藕还有玄笋等物都是顶顶新鲜的,不说伺候两人的几个小孩子,就是朱厚照杜若也看的目不转睛。
太阳已经大起来,本来凉凉爽爽的天也慢慢热起来,朱厚照知道他们今天找了几个当地绸商说事儿,怕天气也热,特地买了几个大西瓜,让跟着的人拿着。
转着转着忽然看见一个红墙黑瓦的深深院落,这边树木氤氲着芳香气息,甚至还有一座小塔,端的好生气派。
“这就是杭州织造府了。”刑武派的人轻声说道。
朱厚照从这边走到街的那边,走了又一刻钟才算走完,看见抱着西瓜的几个人累的不行了,叹了一句:“果然为皇家做事,好大的气派。”
杜若抬头看着,也是摇头,劝道:“世道如此罢了,你也看见那些皇粮庄子了。一个庄子尚且如此,更何况这织造府呢。”朱厚照也不得不点头。逛了这么多时候,朱厚照也觉没趣,最后看了一眼这富丽堂皇的织造府,带这人回头走了。
回了客栈,三个大人早已经吃完了回了房。外面等着的人让朱厚照暂时等着,一会儿老爷们就下来了。朱厚照听了让三个人将西瓜拿去冰在水缸里,正说话间就看见几个大人从楼上下来,穿着各式的云巾、东坡帽,与外面做生意的商人也无甚差别。
这三个人一个是督察院的左佥都御史陈晗,一个大理寺少卿周林,一个是户部浙江清吏司的郎中宫达,以陈晗为主,其他二人为辅和朱厚照一起查案。这几日他们扮的也是朱厚照的世交叔伯,让朱厚照扮他们的儿子,朱厚照肯,他们还不敢呢。
三人中只有周林因为其兄周木的关系,还和杜若熟悉些,其他人是连脸也不认识的。明代以科考进阶为尊,杜若家又是近侍起身,到了杜若又是大明朝第一份的太子伴读,大家心中都是心中或多或少的有些排斥杜若。杜若自然也察觉了,他只是不计较。
五个人,朱厚照和陈晗、周林一起去见绸缎商赵老板和薛老板,宫达去见清吏司在浙江的人,杜若要到织场里去看看。约好下午大概申时初刻在客栈里重聚就各自散了。
朱厚照三人一人做了一辆马车,三辆马车往玉溪酒楼而来。到了地方,就看见昨天打发去的人带着两个人在那里等着,两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人,一个肥头大耳长相富态,一个高高瘦瘦脸上一颗大痣。
那两人看三人下来,身边的人默默给自己使眼色,忙迎上来问候道:“周老板好就不见,这位是陈老板吧?这位想必就是黄少爷了?”周木在杭州经营多年,自己也和这两人曾经有一面之缘,因此两人只叫周木。
周木也做久未重逢的欢喜状,迎上去:“两位老板好,久别无恙?”又拉过陈晗,朱厚照来一一介绍。在外面装了个够,几个人来进了二楼的雅间。因为人多几个伺候的人都在外面等着。
都布置好了,外面锦衣卫的人来打了招呼,五个人才放心下来。赵、薛两人立马跪下轻声哭诉道:“小的等三位大人许久了,大人们终于来了,小的们才看到青天啊。”又深磕了几个头。
陈晗忙把他们扶起来。“两位不用如此,我们也是奉旨办事,一定将两位的冤情上达天听。”朱厚照看他们果真一边是有冤无处诉的样子,一边是青天大老爷的模样,又是下跪,又是恩典,总感觉怪怪的,心想自己还是没有适应古代这种等级森严的社会。
两人爬起来坐好,哭诉了一大堆,无非就是些梁裕敲诈,知府为难的事,其他的如韩义之事等一丝都不曾提及。更别想说的是织造弊端了。
朱厚照听了半日,也不想再听他们的官话,直接问道:“两位觉得织造府该不该存在?”
自赵、薛两人进来,只有陈大人、周大人两人和自己盘问,另外一位看起来还小的人却是一声不吭,另外两人也对他恭恭敬敬,想来应该身份不凡。如今他这么问,这两人反倒答不出话来,难道自己还要说皇家的事吗?他俩也不好不答,就说些愿意为皇上做事之类的话。
朱厚照也死心了,想来也就是这些话,便推说房子里闷得很,自己要出去走走,自己告辞了。陈、周两人只当他听得烦了,就让朱厚照自己去逛逛,两人等他吃午饭罢了。
朱厚照出来,先在房中还是不觉,如今外面看来却是刺眼的不得了的阳光。朱厚照便沿着两边商铺的房檐躲阴凉,一路上也看了些市井有趣的玩意儿。到了一个卖玉佩的小地方,却看见外面围了一大圈的人,和身边一个人钻了进去,却是一群人围着一个青衣太监打扮的人。
只见里面这边一群人围着一个太监和一个锦衣华服的少爷模样的人,另一边几个穿着短褐的伙计模样的人围着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蓝衣掌柜。那掌柜对着那个太监模样的人哀求道:“王公公饶过我吧,咱们店小利薄,这翡翠白菜的确是不能这个价钱给公公。”
就听见那太监尖声尖气的说道:“那掌柜是看不起杂家了。不过是五百两银子的东西,你非要卖五千两,杂家还没怪你坐地起价呢,你到先说杂家强买强卖了。”
那个公子哥模样的人也附和道:“就是,想来他是看不起公公的,我看这东西能值一百两都难,这样的料要多少有多少,哪里值这么多呢?”
朱厚照也见过故宫博物馆展示的俏色玉件,件件精美,他自己也有几件朱佑樘或张氏给的新奇俏色摆件,知道这种东西里的精品价值非凡。五千两银子算是很公道的了,怕已经是他的底价了,至于那五百两一百两只说完全是无理取闹。
那个掌柜坚持不卖,就听见那太监说:“杂家为皇上办事,这是为皇上置办的东西,冯掌柜要是还不是抬举,就别怪杂家不客气了。”朱厚照顿时怒上心头,这还是打自家的主意啊,这帮蛀虫不知道打着买办的大旗做了多少这样的事。
那掌柜叫道:“纵使是皇上亲自来了也没有公公这样的理,这是我家祖传的传家东西,不可能这样卖了的。公公还请回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那个少爷一样的人大喊:“公公他对圣上不敬,该给他些叫训。”
那公公还没反应过来,身边那些小公公们打手们早就对这一屋子的玉器垂涎三尺,如今有人这么说了,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动手就开砸,至于砸的都是那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混乱间或有几件好的都被他们昧下了。
欺人太甚,冯掌柜见自己一间小小的铺子就这样毁了,大叫一声我和你们拼了,直接往公公头上撞去,小伙计们见了直接也激起了愤慨也往砸店的人身上招呼。倒是那个少爷虽然有些肥胖,身体却很灵活,三两下避开了人,将掌柜的柜门砸开,抱出一个晶莹泛彩的玉白菜来。
只见那个白菜菜帮白嫩,菜叶翠绿,叶片翻卷,形象逼真。尤其是菜心处一个大腹蝈蝈和一只螳螂,深绿的颜色,好像在边爬边啃菜叶一般,栩栩如生,果然不是凡品。
朱厚照知道自己不宜出面,但是周围的人有叹气的,有愤怒的,却无一人敢上前去阻止。那冯掌柜看自己的东西被人拿出来了,哭号一声大有同归于尽的态势,抄过他们砸坏的的一条板凳,直接朝那少爷身上招呼。那少爷也急了,顺手把自己随身的一把匕首掏出来。
马上就要刺进冯掌柜的时候,朱厚照一脚把那个少爷踢开了。就听见那人哇哇哇的叫了好几声,原来是摔在了碎的尖尖的木头上,后面鲜血淋漓。
“你知道我家少爷姓什么吗?等会你吃不完兜着走。”这群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这会见有人打抱不平,带了几个极魁梧的汉子进来,顿时都不敢动手了。
“我管他姓什么。便是皇亲国戚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眼前的人怒视自己,后面的人虎视眈眈,众人再不敢动手。就听见那个公公尖声尖气的大叫道:“看你是哪里来的杂种,竟然坏杂家的好事,知道杂家是谁吗?是你织造府王荟爷爷。知道这位小爷是谁吗?是知府的公子。着看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不过是个死穷酸。”
朱厚照倒气笑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脑残还是根本连脑子也没有。“这闲事我还就管了。不管你是怎么样的人,都没有这样做事的道理。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我倒要看你们如何。”
众人们原来都不敢出头,这时有人做了榜样,以一个一个站出来,排成人墙,也不说话就看着这一群人。王荟还要说话,被众人盯得不行了,只得把话吞回去,丢下一声:“小子,有本事你别离了杭州!”
朱厚照也回了一句:“静候佳音。”王荟回头恨恨的看了一眼,带着众人走了。那知府家的公子走时还不忘手上拿着的玉佩放到袖子里。围观的众人都发出阵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