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四年,三月
吐蕃王曜日松赞遣使达长安,请求与大唐和亲。
贞观帝权衡再三,最终从宗室选一女封为公主,前往吐蕃和亲。
考虑到吐蕃早年侵袭松州的恶迹,贞观帝传旨蜀王李元康,由他率大唐士卒,护送公主进入吐蕃。
蜀王曾大破吐蕃,由他前往其中一个目的固然是震慑。
同时,贞观帝还有打探吐蕃虚实的想法。
他作为天下共主,自然不会是什么烂好人。
哪怕天可汗,却也只是大唐忠臣的天可汗,至于狼子野心之辈,大唐不惮以最大的恶意严防对方。
历史早就证明过,真正可以挽救国朝的,只有自己人。
李唐皇室起于凉州,手握西域。
这两者才是他们的傍身根本。
吐蕃与西突厥曾经动过歪念头,想让大唐无条件包容,坐实对方的强盛,这无疑是异想天开。
……
青州,博昌县
黄河海口
骆临江默默折起手中的书信,两颊流下流水。
一个小豆丁拉着他的官袍,满脸关切。
“爹,你怎么哭了!”
这是骆临江的长子,由于他在义乌出生之时,骆临江正好泛舟南下,于是取名骆观海。
面对长子的疑惑,骆临江蹲下身子,强行露出一个笑容:“是爹一位很好的友人病逝了。”
骆观海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病逝的意思。
他伸出手,替父亲拭去泪水,笑道:“爹不要哭了,还有小孩陪你!”
“这样,爹,孩儿给你赋诗!”
骆临江被他这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难道连你这小家伙,也知道什么是诗?”
骆观海认真地点点头,小声嘀咕:“爹先答应,绝对不笑孩儿。”
“那是当然。”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鹅”
骆观海一气呵成,随后满脸期待的看向自家父亲。
反观骆临江,他的笑容愣在原地。
直到骆观海喊了他好几句,这才回过神来。
骆临江面露狂喜,一把将自家儿子抱在怀里:“我们家的小观海,没想到真有诗才,哈哈!”
“肯定是祖坟冒青烟了。过段时间,咱父子回婺州老家,好好拜谢一下祖宗!”
骆观海对这些祖宗不祖宗的毫不关心。
他满脸期待的看向父亲:“爹,孩儿这诗如何。”
“不错,声色俱佳。初听是咏鹅,可诗句又处处观鹅。”骆临江大笑道:“小子,我骆家有你,为父无憾了!”
骆观海有些得意:“这是在老家时,孩儿关乡里的天鹅塘,有感而发。”
“好好好,”骆临江大为开怀:“是这天鹅塘的灵气,赋予我家观海以诗才,待到下次回乡,为父出钱修缮一番,正好也回报父老乡亲。”
夕阳下,骆家父子相携而行。
……
长安城,白云寺
李常笑对着一座肥胖的金身念经。
良久,他叹了口气。
“广亮你这胖小子,当年就要你好生注意……唉!”
继薛褒之后,又一位老熟人离开了。
李常笑知道这不是第一位,更不是最后一位。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佛堂。
恰巧,一位胖乎乎的小子迎面而来。
“东来大师在上,小子想随大师修佛,请大师允准。”
李常笑盯着面前这道人影,恍惚之中隐约和广亮对上了。
他摇了摇头,否定这个荒谬的可能。
“你且说说姓名和来历,贫僧考虑一番,再看是否要手下你。”
胖小子躬身一礼:“小子王周,出身太原王氏,时年十三。”
“十三?”李常笑瞪大眼睛:“你这小子,尚未成家立业吧,跑来与贫僧学佛?”
闻言,王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大师,小子想学维摩诘,并非是出家。”
李常笑听完这话顿时陷入思索。
太原王氏。
维摩诘。
这二者合起来,可不就成了王摩诘。
“竟然还是家学渊源,”李常笑喃喃自语。
王周小心翼翼抬头:“大师可愿意收下王周。”
李常笑看着他,又看看身后的广亮,忽然有了决断。
“贫僧不再收弟子了。”
“大师,弟子可是诚心……”王周闻言立即急了。
李常笑指着身后广亮圆寂的金身,摇摇头:“贫僧的徒弟圆寂不久,确实不宜再收徒。”
“不过,你若不介意,倒是可以贫僧弟子的衣钵。”
“他是朝廷册封的长安僧主,而且修成了金身,体内凝结舍利。佛法修为精深,也不算辱没了你。”
听到这话,王周面露喜色,忙不迭道:“小子愿意!”
礼毕
李常笑正式替广亮收下了王周。
“即日之后,你一旬过来一日,贫僧传你维摩诘。”
王周闻之大喜:“徒孙明白,谢师祖。”
“去吧。”
……
贞观十四年,八月
曜日松赞亲自迎接大唐公主,两国正式和亲。
蜀王李元康与唐军留在逻些城外。
曜日松赞派人前往犒劳,面上同样是千恩万谢。
可真正的心情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
左右无人时。
曜日松赞召来大相东赞,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大相,你与本王保证过。若使和亲,往后可保我国不受冻饿。”
“时至今日,本王怎么没看到你的承诺?”
大相东赞脸色有些尴尬:“大王,本来事情要成了。不知是何等小人从中作祟,使得大唐皇帝改变了意思。”
“原本许诺的工匠,民夫,一律削减了不少。”
“唯一增加的,只有……”东赞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
曜日松赞没了耐心,他催促道:“还不快说!”
“只有几尊佛像,据说是白云寺的住持送的,那是大唐太上皇最喜欢的寺庙。”
“哦?”曜日松赞眼前一亮,“莫非那住持,有意来我国?”
曜日松赞一辈子只有两个爱好。
一是开疆拓土,二是参悟佛法。
曜日松赞有这么一个念想,要将天下所有的高僧聚在吐蕃,最好是可以将他们供起来!
“怎么会,”东赞果断摇头:“大王还是打消这念头吧。”
“那白云寺住持,恐怕不是什么高僧,而是妖僧!若不是他……”
正当东赞还准备抱怨的时候,一道声如洪钟的佛号响起。
“阿弥陀佛!东赞大相,你对贫僧的成见,怎么会如此之大。”
“何人,出来!”东赞心头一惊,面上却强硬无比。
话音刚落,一尊五丈高的金色佛影缓缓浮现。
先前的声音再度响起。
“如你所愿。”
曜日松赞何时见过这种场面,直接被吓得呆在原地。
这时,金色佛影徐徐转头,视线正好与曜日松赞对上。
“贫僧东来,见过吐蕃王。”
话音刚落,大殿之中飘起了无数莲花瓣,宛如瓢泼大雨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