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易王死去的第二日。
易王一系的族人都被从宗人府带出。
宗籍已除,宗人府再关押他们便不合适了。
秦皇室没有杀宗室的习惯。
易王之死,那还真的只是个例。
这些戴罪的族人,会被流放到北地郡。
北地郡建了一座罪邑,就是专门安置他们的。
至于流放之途,会有多少死于路中,这就不得而知了。
……
李常笑唯一好奇的是,易王临死有没有透露出消息。
他一死,现在最慌的反倒是诏狱中的冀侯。
因为逆党的线索只剩他了。
旬假。
李常笑再度出府。
这一次的目的不是别处,正是晋王府。
晋王府坐落在咸阳西侧的扬亭坊。
临近武安侯府所在的的德化坊。
这倒是颇有深意了。
武安侯年老,姑且可以视为隐居。
可晋王正当年,府邸设在这等地方,怕是与流放无异吧。
到了地。
李常笑拉开帘子,缓缓步下车。
一抬头,却见天色不知何时又晦暗了。
才至春分,耳畔的冷风吹过,呜呜的响。
李常笑不觉捂了捂双臂,他不冷,但是这环境够冷。
德顺上前叩门。
不一会儿,便有管事的走出。
见是靖王,当即拱手。
“还请靖王稍等,容小的回禀主家。”
李常笑点了点头。
他今日前来未曾递帖,等上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很快。
管事的回来。
他将府门大开,躬身做了请的姿势。
大小侍女迎立在侧,引李常笑向里。
晋王府前身也是犯官府邸。
立府之初,工部官员又有修建,添其规制。
从景色来说,比李常笑的靖王府要好上不少。
华丽的楼阁环绕于莲池间,茵茵浮萍,碧绿而明净。
在那莲池中,又立有一座石亭。
石亭上,有一人背负双手。
李常笑认出了,那便是晋王李常洵。
恰此时,李常洵也转过头来。
两人相距数百步。
若是走远,还需绕着莲池再行大半圈。
湖中的莲叶似有所感,竟沿岸至莲亭自成一道。
李常笑兴趣顿生,当即朝着莲池迈去。
一步踏出浮于莲池。
盈虚走空,风生于脚上,如空而动,如尘而浮。
整个人的身影宛若残影。
湖面的莲叶倏地下陷,瞬息间又盈回原处。。
李常笑御莲而行,飘忽如神,行如飞扬。
刹那间,便到达了晋王身前。
再看身后莲池,竟未起一丝涟漪。
晋王眼中满是惊艳。
待回过神,他朝着对岸吩咐道。
“下去吧。”
“喏。”
晋王府下人领了命,纷纷退散。
偌大的莲池,只余他二人。
晋王拂袖引着身前的位置。
“兄长请坐。”
李常笑点了点头。
掀起衣摆,席地而坐。
晋王轻笑着,语气中带有揶揄。
“兄长今日前来,不怕父皇猜忌你我。”
“何出戏言。晋王隐士如莲,本王不过一闲散,何足陛下牵怀。”
言罢。
李常笑举起那杯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兄长今日为何而来,”
闻言,李常笑抬起手,在鼻尖煽了煽,似是确认什么。
晋王神色微蹙,面上依旧挂着笑。
过了一会儿。
李常笑缓缓开口,目视着晋王。
“当夜之人,是出自晋王府吧。”
“兄长此言何意。”
晋王面露讶然。
“金吾卫,易王,诏狱。”
晋王正欲开口,却被李常笑止住了。
“若是先前还有疑虑,今日见了晋王方才确认。”
他的语气颇为笃定,目光炯炯如烈阳。
晋王依旧面不改色,淡然如素。
李常笑继续开口。
“是晋王右臂的檀香手串露了隙。老山之檀,质坚致密,历久弥香。当夜遁逃之人所携檀香,与晋王一致,该是出自晋王府上。”
闻言,晋王脸色终于是变了几分。
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
“终是瞒不过兄长之眼。”
紧接着,他悠悠站起,朝着李常笑执了一礼。
“兄长可是要禀于父皇。”
说这话时,晋王将头抬起。
幽暗深邃的眸子,冷若寒星,飒飒寒气铺面袭来。
连带着雾中的云气都被亭中的萧肃凝固住了。
李常笑对此视而不见,顾自缓缓起身,随意道。
“此事与我何干,禀之又于我何益。本王素来不做无益之事。”
闻言,晋王的面色稍微缓和。
还不待他开口,李常笑的声音再度传来。
“此地有晋王与本王便足矣,岂容他人侧卧。”
说罢,李常笑轻轻抬了抬脚。
磅礴的内力爆发而出。
内力顺着脚跟传至莲亭底下。
“扑通扑通!”
数十道落水声传来。
原来莲亭底下竟是空心的,事先还埋设了伏兵。
李常笑朝着池面看去。
有数把银亮的长剑漂浮在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莫非这是铁鹰锐士?”
晋王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兄长高见,此兵卒效之。”
李常笑回过头,看向晋王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
列国皆有精锐。
魏有武卒,赵有胡刀,楚有申息,燕有辽坚。
而独属秦人的,便是铁鹰锐士。
只是,最后一支铁鹰锐士在灭齐的时候也已折损殆尽。
铁鹰锐士覆灭,连带着黑冰台也被裁撤了。
这才有了金吾卫的上位。
晋王重新操练铁鹰锐士,所图非小。
李常笑重新坐下,颇为随意地问道。
“这操练之法,晋王自何处取得。”
“得自武安侯。”
李常笑愣了下,倒是很快理解了。
武安侯年近九十,戎马一生,与铁鹰锐士必是有交集。
持有操练之法,倒也不奇怪。
只是李常笑依旧疑惑一点。
铁鹰锐士既是如此强大,为何先代秦皇会裁撤。
他也不见外,直接向晋王抛出了疑惑。
晋王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回答道。
“尾大不掉。”
“何解。”
“铁鹰锐士俱是万里挑一,百战不死之辈。杀伐之兵愈烈,末大必折,先皇恐之。”
李常笑可算是听懂了。
秦皇室担忧的,竟然是无人可以压制这批兵卒。
他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晋王正好也看向了李常笑。
脑中回想起方才那一脚的风华。
眼睛瞬间一亮,当即起身。
“还请兄长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