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业二年,十一月。
匈奴单于在代郡以北置了新城,名作代王城,用以安置投降的代王刘威及麾下汉民。
明眼人都知道,匈奴单于分明是有意羞辱汉廷。
汉帝麾下的武将请命出战,被以萧归为首的文臣劝阻。
朝堂之上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没能争出个结果来。
衍慕折兰王部。
在李常笑的授意下,舒敖将一小壶新酿的白酒献给衍慕。
衍慕哪尝过这种烈度的烧刀子,当场就喝高了。
醒酒之后,衍慕还有些意犹未尽,于是立即问起这白酒的来历。
舒敖推说是汉廷边市买的,他帐中还有三壶可一并献上。
衍慕闻之大喜。
当场大手一挥,提拔舒敖当了相国,负责衍慕折兰王部与汉民的互市。
就这样,舒敖在整个部族中的地位再度提高。
衍慕同样是个心思活络的。
舒敖进贡的三壶白酒他只留下一壶,剩下两壶分别献给左大都尉和呼衍氏萨满。
三日后。
有匈奴王庭的使者到来,将本属属昆吾的一处草场赏赐给衍慕。
衍慕大喜,连带着对舒敖的倚重更甚。
安业二年,十二月。
年关这天。
恰好族中有羊冻死,李常笑花银子买了些羊肉。
而后,他在帐中支起大锅,将羊肉炖煮,一并的还有些自家的蘑菇和野菜。
这锅羊汤不算精致,甚至说得上简陋。
李常笑将柴火添好后,就坐在炉旁看火。
恰此时,天色逐渐暗沉,漫天繁星闪烁,与火蛇发出的滋滋声相呼应。
这让李常笑想起靖王府的时光。
同样的羊汤,同样的星夜,现在只剩他一人了。
或许,这就是孑然一身。
……
安业三年,元月。
这日。
深暗的天空忽而红光大显。
李常笑感应到了,于是施展占星术观象。
许久过后,他再度睁开眼,口中低喃。
“荧惑守心,天降灾荒。”
旋即,李常笑拍了拍白龟,要它去将舒敖喊来。
白龟颔首会意,扒着爪子朝帐外爬去。
不一会儿,舒敖喘着气赶来。
“见过李先生,不知先生何事寻我。”
“春牧将至,近来水草可有异?”
舒敖抓着脑袋,想了下回答道,“回先生,今岁的水草不如往年。待春牧,或是该去远些的地头。”
“吾观天之异象,预感大旱将至。”
闻言,舒敖领会了意思,当即拱手。
“愿听先生吩咐。”
李常笑点点头,继续道,“且将部族牛羊发卖四成。另外约束麾下,即日起削减草料,提早从他部收买。”
舒敖不太懂,却还是领命离去。
当夜,他亲往求见衍慕,禀明了自己的想法。
听说舒敖要发卖牛羊,收买草料,衍慕觉得无比荒唐。
若不是眼前这人是舒敖,他非得用刀剖开对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草料。
念及白酒的事儿,衍慕深吸了一口气,最终选择退让。
两成。
这是衍慕的底线,草料和牛羊的变动不得超过两成。
舒敖倒是无所谓。
他禀奏衍慕不过是碍于相国的身份而已。
自家部族的事,肯定还得按李先生说的做。
两日后。
舒敖集结族中青壮,又带上了其他几位当户麾下的壮丁,赶着牛羊前往造阳关市。
想要在短时间脱手这批牛羊,只有上谷郡的那群游商才能做到。
到了地,舒敖很顺利地将牛羊全卖出去了。
按照李常笑的吩咐,他将牛羊全换成了谷物。
倘若真有大旱到来,屯粮同样是必要的。
出于收买人心的目的,舒敖提点了那些随行的匈奴青壮,要他们跟着换些粮食。
青壮们没有多想,本着对相国的尊重他们照做了。
回到部族以后,舒敖又前往临近的那些部族用粮食置换草料,提前晒制储存。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安业三年,三月。
到了春日放牧的时节。
匈奴草原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出冬之后,偌大的草原只有零星的雨水。
那些常年流淌的河川逐渐有了干涸的迹象,就连牧草都有不少直接枯死。
一时间,整个匈奴部落都犯愁了起来。
匈奴单于更是亲见大萨满,希望得到神灵的指点。
大萨满略懂些星术,却不足以让他提早预知旱灾。
为了保持自身的神秘,大萨满生起火堆,两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跳着一种据说可以沟通鬼神的舞蹈。
一刻钟后,大萨满神秘兮兮地睁开眼。
他一手摇晃摇铃,另一手举起神鼓,高呼,“神灵震怒了,需得部族祭天告罪。”
匈奴单于大为惊恐,连连对着虚空的方向告罪。
随后,大萨满给出了意见。
收罗部族金子,铸造一方祭天金人,如此方可平息神灵的怒火。
匈奴单于对此深信不疑,当即传令各族,上缴黄金。
同时,他还厚赏了大萨满,美其名曰:平息神灵的怒火。
安业三年,五月。
接连两个月的大旱,让匈奴一族苦不堪言。
牛羊的死亡,更是叫匈奴族人痛心不已。
相比其他各族的惨状,衍慕折兰王部的情况可谓是幸运。
因为售卖了部分牛羊,导致部族对草料的消耗大大减少,牛羊的成活率提高了许多。
同样地,那些换来的粮食,更是救活了无数的男女老少。
在衍慕看来,这都是他治理有方,才让上天如此眷顾。
而舒敖作为真正的功臣,却是实实在在得了好处。
他在整个部族的威望大大提高,甚至有了直追衍慕折兰王的趋势。
同时,他靠着出借粮草,暗中收服了那些当户。
还有不少其他部族的青壮前来投效,舒敖的部族逐渐壮大,凝聚力同样空前强大。
按照李常笑的吩咐,舒敖要求族中的青壮向神灵赌誓,效忠于他。
如此一来,舒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拉起一支规模百人的骑兵,具备了一定的自保的能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
舒敖的野心越发膨胀。
唯一不变的,是对那位李先生的敬畏。
他清楚得很,没了自己,李先生依旧是李先生。
可没了李先生,他舒敖连个当户都混不上,更别提如今的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