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初元帝驾崩的消息传出,仿佛在平静的湖面砸下一颗巨石般,引起轩然大波。
先帝并未留下子嗣是一方面。
只要从旁系宗亲中寻一人,这江山就依旧稳固。
可让人头疼的,却是日益坐大的王氏。
天子突然毙命,未能交代天子三卫的统属。
南卫本就在太后麾下,听凭调遣。
北卫和秘卫,两支精锐的立场尤为重要,一旦他们彻底倒向王氏……
后果不堪设想!
老臣意识到这点,立即私下聚集,发动所有的人脉力量,还有暗中的阴私,试图联系上北卫将军和秘卫首领。
另外有一部分人,反倒从中嗅出了机遇。
是一个挽回大汉危局的机会。
庞大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王太后。
只要能说服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相比王氏一族,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绵延无数。
王太后只有自己一人,且年事已高,享受不了多久的富贵。
让她位尊极荣,攫取大汉中枢,总好过外戚专权。
于是,当朝丞相萧郸,开国功臣酂侯萧归的嫡系后人,连夜进宫拜见太后。
另一边。
王氏一族同样无暇自顾。
老族主王道左几近弥留,让王氏许多正在进行的行动陷入停滞。
他已然昏厥,一身功力也尽数散去,迟迟未曾醒来。
各地的王氏核心人物纷纷赶来。
一方面是送别老祖宗,顺便聆听老祖宗接下来的指示。
而另一个目的,是为了瓜分老祖宗麾下的势力。
其一,暗中的情报势力,其中包括布置各地的暗子,还有宫中的后手。
其二,麾下的新卫高手,作为王氏一族的顶尖武力,凡能入选新卫的,无一不是媲美秘卫的高手。
其三,交州王氏的信物,昔日王璋将王氏一分为二,以魏郡王氏为尊,每年都输送大笔的财富,还有滇国朝堂的力量。
只有凭借信物,才能确定从前的因果,还有主次归属,这是王璋定下的规矩。
三者中,得到任何一个,都能一举成为王氏举足轻重的人物。
王氏子弟摩拳擦掌,希望自己是老祖宗眷顾的幸运儿。
与此同时。
一辆马车驶入长安城。
马车中,儒袍青年闭目养神,指间套着一块血色玉扳指。
任凭外头的喧哗如何,整个人仿佛一座雕像,不为所动。
最后,马车停在新野侯府。
四名护卫打扮的壮硕男子侧立路旁。
见来者走下,神色恭敬。
“吾等见过凉公子。”
儒袍青年“嗯”了声,静静走入府中。
……
一日过后。
王道左溘然离世。
原先他的位置,换成了一位看似人畜无害的青年。
青年脚下一左一右倒着两名华袍男子。
其余人则缩在角落,不敢噤声。
看向青年的表情,既有恐惧,也有愤恨。
青年悠哉地把玩扳指,幽幽吐字。
\\\"诸位叔伯对王凉抱有敌意,无妨。同为王氏族人,老祖宗既选王凉继任族主,王凉便有责任,带领王氏完成先祖宏愿。\\\"
“今日之后,愿叔伯们各有计较。一切以族规为中,如有违犯,莫怪王凉不念同族之情。”
轻飘飘的话语,夹杂着三分狂妄,七分威胁。
一众王氏长辈的脸色难看。
他们挥袖走出。
当晚,长信宫迎来了一群王氏族人。
他们担心被王凉排挤,选择投奔至太后麾下。
明面上,王太后与王氏,两者共同进退,荣辱与共。
可初元帝离世,让这种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
出了丧期,迎立新君一事迫在眉睫。
刘氏宗亲,还有汉室老臣抱团取暖,成为了游说太后的一派。
另一面,大部分王氏子弟,碍于老祖宗遗命,聚拢在新野侯身旁,实际听从王凉调度。
王凉接任族主,立即着手整合全族力量,将一切反对的声音遏制。
所以,迎立新帝的权力,最终落到太后的手中。
关于新帝人选,又有些许分歧。
刘氏宗亲考虑大局,提议迎立建宁帝幼子,江夏王刘台。
一众老臣心思通达,知道不能逼太后过甚,提议由江夏王的嫡子刘兴即位,这份提议得到了部分王氏族人的赞同。
王太后久居朝堂,手段和眼界不同往昔,知道这是老臣向她示好。
当即应允,迎立幼主,年方七岁的孺子帝刘兴。
……
幼主登基,天下哗然。
武陵郡,义陵。
李常笑手中捧着一个酒葫芦,坐在临街的一处面摊。
不远处是集市,有家卖豆腐的。
没有什么豆腐西施。
店家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皮肤黝黑,一双大臂孔武有力。
刀升刀落,切碎豆腐无数。
李常笑大口灌酒,看着豆腐摊上,一块块豆腐被分割的情景,心里油然轻松。
白花花的豆腐,在刀光中被轻易压碎,看起来相当解压。
不过,现在可不是看豆腐的时候。
“哐!”
巡街的衙役手提锣鼓,一面敲击。
周围还有披甲执锐的郡兵行走,有气势极了,仿佛可以昭示大汉雄风。
李常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着场景了。
每逢新君继位,各州的郡县长官都会来这么一遭。
一来是替陛下长长威望。
二来是震慑暗中宵小,防止叛贼起意。
或许由于大汉高祖皇帝自己就是起义继位的,他对这一块看得尤其严实。
见此一幕,李常笑不由摇头。
“这哪是起义的事儿,分明是自家老窝被偷了。”
“现在是孺子帝,与百多年前,大秦的场景何其类似。”
“只不过,当时手执重器的是汉王。而现在,手执重器的是外戚。”
风水轮流转,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李常笑喝完最后一口酒,起身,喊小二结账。
穿过街巷,他在一处二进式小院停下。
院子覆盖新瓦,墙面焕然一新。
哪怕在整座义陵城中,都是相当有面子的。
李常笑推开门,走进去。
两道声音传来。
“嘶嘶嘶!”
“呼呼!”
而后,一龟一马齐齐朝他冲来。
“好了,我没有吃独食,也给你俩带了。”
李常笑笑着从身后取出两个油包纸,抛了出去。
他则走到摇椅上,靠了下来。
两眼紧闭,又是一个安宁的日子。
“大乱将起,置身其间,不失为一种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