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于逢仙,当代天公。
于逢仙望着袭来的毒雾,苍老的瞳孔中未有波澜。
漫天毒雾至近处再度凝实,化作一只紫红凶蟒,携着滔天杀意,张牙利爪攻来。
面对汹涌的攻势,于逢仙只是轻挥袖袍。
下一秒,身上的阴阳道袍震动,一股狂风自洞外吹来,硬生生将毒雾止于原地。
阴阳道袍的双鱼,一黑一白,乍然光芒大盛,化作一柄白刃黑柄的利剑,直直朝前杀去。
“唰”
剑光闪过,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凶蟒直接被横断为两截。
斩杀凶蟒过后,利剑并未返回而是飞至半空。
一道大日白光高悬,将整座巫神殿照亮,岩壁上的爬虫自发溃散。
而黑袍人,她的手臂同样被照亮,白皙细嫩,肤如凝玉。
竟是位年轻女子。
于逢仙脚踏罡气,整个人飞至半空,与黑袍女子对视。
平淡开口,“这就是巫主的待客之道?”
他的语气过于平淡,倘若忽略掉顶上的剑光,还以他对刚才的一切事情毫不在意。
黑袍巫主抬起头,目视前方,“堂堂天公,若连夹竹桃毒都束手无策,死了也是活该。”
她换回了原本的声音,不复沙哑的模样。
于逢仙听后也不恼,直明来意,“老朽今日前来,是想与巫主做个交易。”
“不做。”巫主果断拒绝,毫不拖泥带水,“天公且回吧。”
“记仇的小家伙。”于逢仙小声嘀咕,可眼里依旧是满是从容。
他翻转道袍,抬手间,手里又多了一颗黑色的丸状物,仿佛有生命一般。
“老朽这三尸母虫,可够?”
话音刚落,掌心的黑丸就自己动了起来。
繁密的细足,三个乌溜溜的小点,应该是脑袋。
三尸母虫,是巫门毒物三尸虫的母体,许多上古的蛊书都有记载,早已绝迹。
以黑袍巫主的眼力,一眼就能分辨虫蛊真伪。
真的!
她当即开口,“说出你的条件。”
闻言,于逢仙的眼里闪过了然的神色,他轻抚胡须,淡淡道。
“老朽听闻,巫宗百年来尝行瘟疫之道。”
“很简单,老朽需要疫源,以及相应的解药。”
说完,于逢仙负手而立,直直望着巫主。
巫主沉默片刻,摘下自己的黑袍斗篷,露出本来的面容。
是个莫约三十出头的美艳妇人,姿色绝佳。
她唇瓣微抿,美眸凝动,“你要行疫。”
短短四个字,可语气万分肯定。
于逢仙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良久,巫主先败下阵。
她走到祭坛旁,按下数道手印,手里多了两个密闭的玉瓶,还有两个玉盒。
巫主没有犹豫,直接将东西抛了出去。
“莫要来我益州生事,否则断饶不了你。”
于逢仙接过玉瓶和玉盒,同时把三尸母虫抛出,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
“巫主放心。我太平妙宗,行事素来最有分寸。”
言罢,他不再停留,转身踏罡离去。
待人走后。
祭坛忽然震动,三道暗格变作暗门,将三位黑袍人放出。
他们同样脚踏罡气,来到巫主的身旁。
“主,为何不将他拿下。”
“这老东西真放肆!”
“老子杀了他。”
三位黑袍人一起出声,如鹦鹉复语般聒噪,惹人生烦。
美颜夫人柳眉皱起,“闭嘴!”
此话一出,场上立即安静下来。
她指着其中一人,“你亲自跑一趟,告诉刘伶,别把流民放入益州。”
“否则,本座不介意让刘氏换个家主。”
“喏。”
……
桓章八年,五月。
大陆泽。
于逢仙穿着道袍,周身有一层护体罡气萦绕。
在场的其余人,大都穿着覆面盔甲,把全身上下都遮得严严实实的。
于逢仙面前,有二十道尸体堆叠。
男女老少,有内力和无内力的都有。
甚至其中有一名金罡刀宗的强者,实力达到一流高手的水准,放眼当今江湖绝对属于强者。
只是,都死了——
无论一流,二流,三流,此刻全都没了生息。
于逢仙却不见担忧。
他看着对面的宗门高手,吩咐道,“将人带过来。”
“喏。”
不一会儿,两名奄奄一息的病者,被抬到面前。
他们脸色涨红,心悸气短。
于逢仙面不改色,缓步上前,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碗水。
正是太平妙宗的至宝,阴阳符水。
他两指清点,引出两滴符水,飘到二人的口中。
“医者。”
“在。”
“且看看情况。”
……
翌日,医者来报。
两名病患,一个昨夜退烧,一个昨夜病死。
闻言,于逢仙沉思少许。
“这般看来,生死之机对等。倘若数量足够,便能去死还生。”
于是,当夜他再度召集宗门高层。
天公庙内。
太平妙宗的高层,全都在场,就连在外的“地公”左明都回来了。
天公,地公,人公,七星长老,三十六方使。
这四十六人,就是太平妙宗的高层,手中掌握完全的“符水道方”,可以凝练阴阳符水。
于逢仙扫视下方,从身后取出一个玉瓶,朗声道。
“昨夜天君托梦。世人罪甚,需得降下罚厄。本天公欲代天行道。”
“即日起,三十六使分散州郡。七星长老与人公,继续游化信众。地公奉命巡视,凡有不尊天谕者,定斩不赦。”
说罢,他顿了顿,又举起手里的那碗阴阳符水。
面露微笑,“凡尊天谕者,可活。”
“喏!”
……
领命后,三十六方使各自领着小玉瓶前往州郡。
玉瓶中装着一滴墨绿色液体,却用罡气牢牢包裹住,防止泄露任何一点气息。
抵达州境,方使将手中的玉瓶打开,混入一缸水中。
只见澄清的水,忽然沸腾起来,汩汩冒着气泡,还发出巨大的响声。
方使当即吩咐弟子各自装取缸中水,而后播撒到郡县、村落。
事毕,他又取出一碗阴阳符水,分发给弟子们。
……
这夜,月明星稀。
小道阡陌错落,四下寂寥,时不时还能听到两三声犬吠。
温和的月光洒落窗沿,映入屋里。
屋中人沉沉昏睡,嘴角挂着恬淡而知足的笑容。
第二日。
街上的百姓相走,如常拜会和问好。
挑担的货郎放声吆喝,街铺的小厮肩搭汗巾,送走往来的食客。
第三日。
临街的宅子,时不时传出咳嗽声。
城中医者可忙坏了,一个恨不得掰作两个来用。
不过,并没有太放心上。
一年到头,总会有那么几天的。
就好像,夜路走多,总会遇上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