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明亮的室内,时不时的传来仪器的响动声。
躺在灰色床单上的男人面色苍白,双眸紧闭毫无意识,上半身赤裸着,线条流畅的肌肉上贴满了各类仪器的管子。
目测床边至少放了七八个功效不同的仪器,时不时的传来滴滴的叫声。
叶斐从浴室内出来,手上的毛巾折叠之后俯下身给他擦了擦脸。
这会儿外面已经快天黑了,夕阳西下,满目红色,绚烂的可怕。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叶斐给他擦着脸,深深的叹了口气。
云禹推门而入,看着叶斐的动作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两天夫人没日没夜的守着,可先生的情况也算不上是好,就那么依靠药水吊着。
“夫人,您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这儿我看着。”
云禹一边检查仪器的情况一边开口。
叶斐将郅淮的手放进被子里,“不用。”
很快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荆楚的声音。
“老大。”
听到他的声音,叶斐起身走了出去。
云禹细致的查看了所有仪器上的数据之后面色凝重,无论是从心脏还是脉搏还是身体的其他机能来说。
现在先生的情况都不容同乐观。
外面的小厅内,荆楚站在叶斐面前,看了她几眼,却不敢说剩下的话。
“所以,厉川去哪儿了?”
荆楚手下意识的扣着裤子上裤缝线,对面的叶斐神色淡漠。
他有种老大早就猜到的感觉。
这么想着他咬咬牙,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口。
“去见了霍夫人。”
荆楚说着小心翼翼地将带来地东西摊开在桌上。
“这是星墨送来的,他在厉川的住所找到了这个。”
叶斐抬眸,看到了照片上的一把匕首。
“这把刀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怎么看都是一把普通的军用匕首,厉川的身份和职业,家里怕是成排的匕首放着。
“这把刀一直被厉川锁在柜子里,和挂在墙上的收藏品不同。”
叶斐翻着看了两眼,“这刀是谁送的?”
荆楚指着刀把上的蓝色宝石,凑过去说了句,“这颗宝石的形状很特殊,没有经过任何的打磨。”
叶斐盯着刀把上的宝石,哪怕在照片上,也依旧璀璨绚烂。
这颗宝石,也难怪荆楚提醒了。
“我找了几个很早之前在霍家照顾过霍夫人的佣人调查过,这颗宝石是…..”
“是她的。”
叶斐打断了荆楚的话肯定道。
荆楚有些迷茫的看着叶斐,老大这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这两人明面上是不会有什么私交的。
外界一直也都知道,霍誊夫妇和厉川的关系很好,霍域每年的暑假都会到厉川的军中历练一段时间。
可是这几人同屏出现的次数很少,再加上霍夫人从来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
就算是和厉川有往来,也不会越过霍誊。
可是这次,厉川在结束了和叶斐的会面之后直接去了霍夫人所在的地方。
“人是悄悄去的?当时霍誊在哪儿?”
荆楚想了想,“两人是约在城外见面,避开了所有盯着元首府的耳目。”
就连负责保护霍夫人的保镖都不知道两人见了面。
“一个从正门去的,一个则从后面隐秘的侧门进入,期间两边的人没有任何的会面。”
所以瞒住了所有人。
可是在这节骨眼上见面,只怕也是能够猜得到到底怎么回事了。
“没想到,真的是她。”叶斐唇角的笑意讽刺。
荆楚也反应过来了,他紧跟着说道。
“老大,夫人她失忆了,记不起来您是谁了。”
前两天从楚浠的嘴里荆楚已经知道了霍誊夫人的身份,就是那个抛弃叶斐出走江城多年的洛璨。
身为人母,将孩子丢弃就算了,现在再见面,她和厉川就直接折腾的叶斐的丈夫差点就没命了。
这换做是谁能扛得住。
“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只有她自己清楚。”
荆楚抓耳挠腮,这事儿他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劝啊。
“夫人,温先生过来了。”
叙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楼,站在一旁看着两人。
这两天温峤也会过来看看郅淮的情况,只要他不再提将叶斐带走的事情。
自然的叙白他们也不会赶人,毕竟也算是叶斐的半个娘家人。
他们也还是会以礼相待。
不过现在看这样子,叙白到是不确定叶斐是否想见他了。
“让他上来吧。”
听到叶斐的话,叙白吩咐下面的李勋放人上来。
荆楚默默的将桌上的照片收了起来站到了一旁。
几乎就在温峤上到二楼的一瞬间,房间内传来了云禹的吼声。
温峤眼看着所有的医生奔入房间,所有的仪器同时变为一条直线,传来的警报声此起彼伏。
他站在门口,看着已经红了眼眶的云禹和云城。
以及床边匍匐的女孩子。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而看到叶斐哭的这么难过。
“温老大。”
荆楚跟在他身后叫了声。
“她没答应厉川的条件吧。”
几乎是肯定的答案。
温峤看着床上已经丧失活人气息的郅淮,言语冷漠。
“她的性子一直都没变,不会用那么多人的遗愿,去换取自己的私利。”
荆楚低头。
Nt所有人的希望,都是研究成果最后会造福整个洲际。
可是从厉川屠杀Nt开始,他所拿到的Nt研究成果就不会用于正途。
如果为了救郅淮而将东西交出去,最后换取了郅淮活下去。
可是Nt所有人的心血却被践踏在脚下,叶斐宁愿和他一起死。
叙白站的位置距离叶斐最近,他垂眸,只看得到鼻尖泛红,眼泪滴落的女孩子。
没有嚎啕大哭,甚至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喊。
她整个人都显得很平静,平静的让叙白觉得有些可怕。
“是我对不起你。”
她伸手,握住了床上人的手。
“你先走,我很快就追上你。”
门外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碎开,李勋磕磕绊绊的冲进来,被脚下的地毯绊倒在了床尾。
“先生……”
挣扎着起身的李勋十指将床单抓出褶皱。
“为什么?”
叙白走到身后拉他起来。
李勋一把将他甩开,泛红的眼睛怒视对面的人。
“你明明只要把东西交出去就能换来解毒剂,先生就不用死了!你们是夫妻!你怎么能这么看着先生死去呢!!!”
盛怒之下,难免会有些失了理智。
叙白拽着人往外拖,“跟我出去!”
“先生把你放在心尖上宠着,从来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你就是这么对他的吗!!”
李勋的声音逐渐远去。
门口的温峤只看着叶斐,丝毫没有因为后面李勋的叫喊声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郅淮能够管控云巅这么多年,靠的不是权势威逼。
下面大大小小的人有一个不服他的,云巅都不可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些人哪个不是从心底里服他,人就这么死了,他下面的人肯定心里会有怨怼。
叶斐根基不稳,说到底,下面的人尊重她也是因为郅淮。
如今郅淮不在了,下面的人会碍于郅淮的情面不对她做什么,可是心里的怨气却是憋不住的。
这么想着温峤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坐在床边截然未动的人。
他想说什么,可开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叶斐低头,从怀中拿出了什么东西。
没等那边的叙白反应过来,温峤已经出手将人打晕了。
“夫人!”
叙白急忙跑过来。
温峤扶着人,面色凝重,“好好照顾她,最好能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
叙白招呼了佣人过来,将人安置在了对面的房间内。
“她存了死志,不会跟我离开,就算我将人带走了她醒过来也还是要闹,现在她待在郅淮身边才会安定,可也不会安定太长时间。”
听着温峤的话,叙白闭眼颔首。
“这个不劳温先生操心,刚才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夫人是先生认定人,哪怕先生不在了,我们也还是会好好照顾她。”
温峤转身往室内去,人现在虽然是断了气,可是叶斐昏迷。
她不醒过来下面的人也不会轻举妄动。
整个别墅内外的大男人们眼眶都红红的,一副悲戚之感。
祁桑当然也猜得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能猜得到。
以斐小姐的性格,不会受人威胁不说,也不会以己之私慷他人之慨。
郅淮真的,就这么死了。
看到温峤出来,祁桑上前一步。
“先生,我们不将斐小姐带回去吗?”
如今郅淮已经死了,按理来说叶斐在这个地方已经没什么牵挂了。
那么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斐小姐也就会跟着他们回南洄了。
“她不会跟我们走的。”
温峤只长叹一口气。
“那,我们要在这里等着吗?”祁桑担忧的看了眼门内。
他们这些人,如今郅淮死了,可不见得会有多么尊重叶斐。
万一还将郅淮的死归咎到斐小姐身上,那么斐小姐在这儿肯定会受委屈。
“你想的话,就在这儿守着吧。”
温峤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