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势在必得的口吻,倒不像是来商量的,更像是来抢人的。
不过,一向女儿奴的阮胄却没表现出生气,或者说,阮胄表情偏淡,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阮胄四十来岁,却并不不显老,周身气质沉稳得好似寒潭死水。
脊背直挺的坐在那儿,好似百年屹立不倒的松柏一样。
无人敢质疑他的威严。
管家敲门进来送茶水的时候,阮胄才跟顾妄开口:“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不选卞析予和夏琛。”
而要选择他顾妄。
既阮胄想谈卞析予和夏琛,那顾妄就好好谈谈。
狭长的眼睑霎时锋锐,眼尾梢微翘:“卞析予最大的劣势,是他的父母,他父母太过强势了。”
可不强势吗,大庭广众都能给阮莳清摆脸色讥言讽语。
明里暗里彰显着他们家的优越感,也不知一个被帝都所有人嘲笑的丧家之犬的卞家,哪儿来的底气嫌弃这嫌弃那的?
男人娓娓道来,却又有势不可挡的强劲:“卞析予性子软,被他父母磋磨过几次,难免情绪不稳定。”
这几天可没少借酒消愁,饶有自甘堕落之嫌。
“他在国外也没有自己的势力,说是靠着他爸妈也不为过。他连自己都要受气,又怎么真能护得住人?”
顾妄并未顺势嘲讽,而是陈述事实,掷地之声醇香入耳,像是质地上品的酒酿。
周身附带的气质,并不过分桀骜。
“您在国外的投资,目前应该进度甚微,那也就意味着,日后莳清在国外举目无亲。”
“而且卞家一门心思想要回到帝都,这些天一直在给卞析予介绍帝都的名媛。”
前不久,卞夫人还找到过他,有意想要让他和她的女儿认识。
“卞家日后要真回来了,以卞家对莳清的轻视态度,自然不会太过费心照顾,这一切的筹划到头来就是一场空。”
利弊权衡之下,卞析予的弊端太过突显,实难属可以托付的良人。
“所以她和卞析予一起出国,并不算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不知算是交谈,还是对峙,庄严肃然得好似战场上交锋的两军主帅。
但明显,阮胄更加老谋深算一点。
顾妄想说,就是阮胄所想,但也并非全是如此。
顾妄:“至于夏琛,他比较简单。”
夏琛这人,顾妄也不太熟,毕竟政界与商界,总是会有壁的。
“他们家势大,一般也不会有人冒着被夏家报复的风险,对阮莳清出手的,虽然可以保阮莳清后半生无忧……”
“但他和阮莳清之间没有感情。”
这一点最致命。
宴会那天晚上,阮莳清一眼都没瞅过夏琛。
魏泽她还看了好几眼呢。
关于夏琛,顾妄和卞析予两人的表述确实有差。
卞析予说的是门第,夏家瞧不上阮家;而顾妄说的是感情。
阮胄为阮莳清选的两个人,就是两条路。
顾妄的话并未说完,低沉的声线接着道:“你应该是想尊重阮莳清的心意。”
阮胄虽没明言,但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赞同,已经替他表明了内心真实想法了。
什么权利和金钱,在阮莳清的心意面前,都是靠后的选项。
阮胄盯着面前的顾妄,他似乎还没开始说自己的优势,就已经赢了。
品了一口茶,这会儿还没用晚饭,只能喝点水来充充饥。
阮胄虽是硬汉外形,但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儒雅的,这一点,从他的一言一行就能看出来。
“夏家和她妈妈有点交情,只要夏琛他爸开口,夏琛也是会娶的。”
就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但夏琛人不坏,也没什么暴脾气,婚后相敬如宾过一辈子,也是成的。
根本不存在什么夏家不同意、瞧不上阮莳清的可能。
他要真只为阮莳清选保险的那条路,阮莳清这会儿已经跟夏琛定亲了。
这话阮胄没跟卞析予说过,也没必要说。
自轻自贱,觍着脸攀高枝儿,也不是他阮家的作风,无需跟不懂的人解释。
当然,也不容别人轻贱了他阮家的女儿。
阮胄这几个月挑来选去,也没能选出个人来。
可猝不及防,顾妄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
“你和顾家有关系,自然也知道我和顾晁玺之间的恩怨。”
年轻的时候,斗得你死我活,而后入了商场,也是各不相让。
按理来说,阮莳清和顾妄应该算是世仇之子女。
卞析予和夏琛都不能让顾妄担心,他担心的只有自己。
“知道,所以我说了,可以不是现在。”
阮胄罕见的笑了笑,却很淡薄,笑不达眼底,满是谋略的眼中情绪偏冷。
“野心不小?”
居然想要将顾家据为己有。
“你倒不像顾晁玺。”而是像他。
“男人的承诺一向不靠谱,这些随口说说的话,有嘴就行。”
顾妄却有些在阮胄面前败下阵来,因为阮胄人精儿,任何人只要在他面前,每一个想法就能完整无缺的洞悉。
不过好在顾妄准备得还挺充分的。
“那我们就先说点靠谱的!”
“这就又要说回工作上了。”
顾妄拿出文件,起身递送到阮胄面前:“新区新南和周围还有几块儿闲置的地,这是合作方案,阮家和古家,我们公司投钱。”
“这个项目可以之后再敲定,但钱我们公司可以先投,用处一概不过问。”
“至于分成,您先看看。”
在顾妄的示意下,阮胄翻阅了文件。
“三七?这可是薄利的买卖。”阮家也没干多少,就分七成利润。
纵使是一向表情管理极佳的阮胄,也难掩此刻的讶然。
“你能做古家的主吗?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外姓人。”
“而且,古家不怕这笔生意血本无归吗?古绪可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顾妄:“是我们一家人的决定。资金不多,不至于让我们家周转不灵,但也能解你们的燃眉之急。”
“再有就是,以阮总的实力,绝不会让我们亏得血本无归的,要不然也不会将公司支撑这么久。”
一般的公司,早这样一两周就破产了,阮家撑了三个多月,可见其他业务多年来一向稳定。
阮胄只虚虚瞥了两眼合作方案,并未有过多重利和贪婪神色。
“顾妄,你这样,算是在用我女儿跟我谈生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