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时，庾察不忘打量，眼前这位知府的神情，不希望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不快，也不希望从对方的嘴里得到推脱的结果。
“自然是可以的。”王茂平答应的很痛快。
属于肇原府的石漆有三成。百姓们平日里用的灯油，以及其他用途，大概能够占到一成多一点。
他这两年并没有扩大石漆用途范围，就是为了以防战事的发生。可以说剩下的将近两成石漆，都是为保护肇原府而准备的。
石漆与火油固然是守城的利器，但仅靠它们去守城是远远不够的，它们只能帮肇原府尽量去拖延时间，可能否拖延到援军的到来，还得由局势，以及城中的实际情况决定。
这样估算下来，将一成石漆分给边军，肇原府所剩的石漆也勉强能够维持下去。关键时刻，还有停到灯油等消耗的选择。
“王大人此言当真？”
庾察不是不相信王茂平的话，只是对方不仅没推脱，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思考就答应了下来，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自然做不了假。”如果古牢关的形势危在旦夕的话，那么王茂平愿意借出两成甚至是三成的石漆。
面对生死存亡的困境，无论是他，还是百姓们，都需要做出退让。
相比于古牢关被冲破，自己与百姓困守孤城的局面，他自然是更加希望这个屏障不要被冲破。
而且，自己为边关的局势忧心，百姓们为边关的局势担心，古牢关的那些将士们，却是在用血肉之躯与外族拼杀。所以，王茂平没有想过拒绝，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那石漆与火油——”
“庾千户这次就能运回去。”王茂平回答完，随后又问道：“古牢关可还有什么难处？”
他也许没有办法解决，但总归想要尽一份力。
“其实这次过来，还想要买一些蒸酒。”
“蒸酒？”王茂平有些疑惑。
看到他脸上出现困惑，庾察怕他误会，这个时候，军中还要饮酒，于是赶忙解释：
“有些士卒需要用它来处理伤口，有些则是需要用它来抵抗疼痛。这场持续的战事，很多士卒受了伤，药材的消耗越来越大，而且很多疼痛即使用了药，仍旧难以忍受——”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解释，更像是吐苦水，庾察连忙停止了解释。
“酒的事，交给本官来就好。”他倒是忘了，蒸酒除了饮用之外，还有其他的作用，尤其是在战争之中。
“谢大人，但买酒的银钱，恐怕需要延缓两天。”
王茂平看向庾察，发现对方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发现他的目光之后，又不自觉的解释了起来：
“需要把东西当掉才行。”
“当掉？”
“将军与参将随身的玉佩与佩剑。”
“想来是心爱之物。”即使是参将与将军，驻守在边关，也是不能轻易离开的。
所以随身之物，必定是他们极为珍重的。如今却需要把珍视之物，变成酒钱，足以说明边关形势的严峻。
即使是朝廷的支持，也存在力有不逮之时与疏漏之处。
王茂平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酸涩，开口说道：“酒的事情，交给本官，自然是不需要银钱的。”
肇原府有自己的酒场，这些酒水还是能负担起的。
“可——”
参将在信中没有提起，自然是不想再去麻烦王大人，按照参将与将军的说法，肇原府对于古牢关已经帮助良多。更何况，人家刚才还痛快的答应了一成石漆的请求。
此时庾察面对王知府觉得很是难为情。
王茂平摆了摆手：“大敌当前，边军与肇原府合该守望相助，不必计较这些。”
话音落下后，王茂平来到桌案前，写起了给雷翮的回信。他与对方素未谋面，也没有多少寒暄之词，所以回信很短，并没有让庾察等太久。随后将信交到对方的手上。
仍旧不忘嘱咐一句：“如果古牢关有肇原府，有我王茂平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大人！”身着布甲的庾察再次深行揖礼。
都说王茂平成为肇原知府，是肇原府百姓之幸，可又何尝不是驻守古牢关边军之幸呢。
“庾千户无须如此，这次的蒸酒，本官不会准备太多，因为边军真正需要的也许不是这个。”
庾察点头称是，王知府已经为边军做了这么多，自然不是吝啬之人，可对方话中的意思，他还是有些听不懂，却也没有开口询问。
“对了，本官还准备了薄礼，这次请庾千户一并带回去。”
“是！”
竟然还有礼物，王知府会不会太慷慨了一些？
庾察这次过来，自然是越早返回越好，双方都知道这一点，因此也没有客套的挽留。对方离开府衙后，王茂平也马上投入到了公务之中。但却提醒自己，见孟远生二人一面。
边军需要蒸酒用来杀菌，止疼。但就像他之前对庾察说的，边军需要的不是蒸酒。而需要的东西，孟远生却能够配置出来。只是这次需要大剂量的配置。
“这是王大人所说的薄礼？”
庾察看着面前空地上的麻袋几乎堆成了小山，眼睛不自觉睁大，极为震惊。
而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好奇，于是马上向负责看守的人问起：“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杨絮。”
“都是杨絮？”
“除了杨絮外，还有……千户大人，在运送和存放的时候，切记，一定不能靠近……”
负责看守的人，交代的很是细致，交代完之后，心里又是一阵的轻松，终于是解脱了。
至于庾察，只能是带着疑惑，将话记在了心里。都说千里送鹅毛，物轻情意重。但是这么多的杨絮堆积起来，还真是物重情意也重。想来，参将与将军也是头一回收到这种礼物吧。
王茂平如果知道庾察的想法，肯定也会说上一句，这也是他第一次送人这种礼物。
只希望，这些被百姓们收集起来的礼物，能够发挥用处，哪怕一点点也是好的。而如果灰菇也有用处的话，那么边军应该还能收到看似稀奇古怪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