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两两对视,看看风雪越来越急的天气,连忙将小孩抱到怀里,用斗篷包好。
“奴婢们这就将殿下带回东宫,苏尚宫也快回去休息吧。看这天,恐怕是有大雪。”
“你们去吧。”
宫人们走后不久,风雪果然大了起来。
矮马躲在六角亭边上瑟瑟发抖,白青摸了摸它的背脊,思索哪里的肉比较好吃。她将矮马拉到六角亭里,亭中夏日的薄纱已经换成夹了棉花的帘子,比外面暖和许多。
白青抚摸着矮马想菜式,不经意抬头,撞入了一双黝黑的眼睛里。
那双眼的主人穿着一身黑,如果不是有眼白,在帘子厚重的晦暗亭子里,几乎分辨不出来。
“暗卫?”白青有些不确定,来到这里后,她只在苏家的西山别院里见过暗卫,除此之外根本就没遇到过。
苏安乐看过的画本子上将他们描述成无所不能,无孔不入的存在。
白青盯着暗卫看了会儿,突然道:“我能当没看到你吗?”
暗卫从她头顶的梁子上跳下来,点点头没说话。白青看到了对方眼角的伤,那是鞭子留下的伤,她再熟悉不过。
“你是上次那个暗卫?”
暗卫:“……”不是刚说好,就当没看到吗?
“苏小姐,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作为一个暗卫,被人发现也就算了,还被认出来。暗卫摸摸脸上的伤疤,暗道自己已经到隐退山林的时候了。
“太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白青问他。
暗卫点头。
作为一个暗卫,有双好耳朵是必须的,太子说的话都记在小本本上,一字都不差。
“你会告诉陛下吗?”
暗卫是皇帝的耳目,自然要说的。
暗卫点头。
白青觉得小太子运气实在不好,作为一个穿越者,好不容易坦白身份,就被第三双耳朵听到。
不过,暗卫是单独出现的?
白青有些不确定,或许是三五成队的吧?
她问了,暗卫点头。
真乖。
白青没来得及细想,暗卫已经冲出亭子。
“等等!这个方向……”是湖。
哗啦,刚结了一层薄冰的水面被砸开,又要一晚上才能冻住。
暗卫一路潜游,到岸边后一个鲤鱼跃龙门冲出冰面,消失在了远处楼阁之间。
白青扶着帘子,直到看不到人影才收回了手,她仰躺在铺了垫子的长椅上,小白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我去看了一圈,还有两个人。小太子的话,至少有三个暗卫听到,宿主小太子会不会被烧死?”
根据小白以往收集到的资料,一个人思想远超所在时代时,就会遭受灭顶之灾。比较常见的待遇,就是烧死。
反派系统小心翼翼凑过来,低声道:“小太子死了,任务就会失败。宿主,连续任务失败,会有惩罚任务的。”
小白并不关心小太子的死活,在它看来,穿越者是影响任务进度的因素之一。
反派系统担心小太子会死,毕竟它的任务是让小太子登基。
白青没说话,有人监控小太子,那么有没有人在不知道的角落监控她,还是个未知数。
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将自己置身于未知危险中的人。
“矮马矮马,你喜欢火锅还是烤肉?”
试图嚼垫子的矮马茫然看着拍着自己脊背的两脚兽,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驴肉火烧好吃,还是马肉好吃?”这是个问题。
不过说归说,白青并不想吃面前这个小东西。等雪停了,她拉起矮马的缰绳,慢悠悠走出亭子,半个小腿厚的雪将整个庭院铺上了一层洁白,七绕八绕回到东宫角落,自己的住处。
白青灌了个汤婆子,换掉身上的衣服,坐在蒲团上继续抛光那面铜镜。
这面镜子经过三个月的抛光,已经薄了很多,越来越清晰。
用软布擦拭了大概半炷香时间,白青收起铜镜,拿出一套笔墨纸砚摊在矮桌上,临摹《三百千》,一百多天的时间,她的字比以前好了许多。一笔一划方方正正,仿若版印。
东宫铺设了地龙,屋子里并不冷,远远没达到练字的程度,白青一只手抱汤婆子,一只手练字。左右两手分别写了一篇字才停下。
停手后不久,打更的梆子声,悠扬回响。
门外也响起敲门声。
·
“苏尚宫,这是今日的饭食。”
“多谢。”
白青从三等宫女手里接过食盒,目光越过对方,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像被泼洒的白盐,经常走人的过道也被积雪覆盖。宫女身上,帽子上都是雪,裙角也已经浸湿。
不远处,推着独轮车运送饭食的小太监,身上更是一层积雪,哪怕带着帽子也盖不住头顶蒸腾的热气。
白青正想说话,就见太子身边的管事嬷嬷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苏尚书,苏尚书,太子他发热了,在说胡话,您快去看看吧。”
发热?这小子身体这么不好?
白青遗憾地放下食盒,连忙找了件披风,跟着管事嬷嬷去了太子的寝宫。
小孩脸上的泪水已经被擦干净,烧得满脸通红,额头和脖子全都是汗水。管事嬷嬷跪在脚踏边,抹着泪道:“殿下回来后就睡下了,御膳房刚才送来饭食,奴婢请太子吃饭,掀开帘子就见太子已经发热。”
“半个时辰前,还好好的。”
小孩苍白面颊上两坨红晕异常明显,他紧咬着牙关,似乎在梦中抗争着什么。
白青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反派系统道:“高烧41摄氏度,再不降温人就死了,宿主可以用积分兑换药物。”
太医院很快派人来,几个太医诊断后,凑在一起商量半天,开了一副去肺热的药。
药刚煎好,李从景就来了。
“怎么回事儿?”李从景看着层层床帘后的儿子,心中复杂。
这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说,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李从景从暗卫那里知道小孩的话后,就叫了钦天监的人过去,还没说出个子丑寅卯,就听到了太子高烧的消息。
李从景内心无不复杂地想着,这小子是不是被邪魅附体。
太医院正在这位年轻的帝王到来后,说出了结论。
“殿下思忧过重,是心病。用药是下策,还是要找出症结所在。”
李从景冷笑。
“这小子胆子不行。”他走过去,见小孩满脸通红,指了指太医院正道:“退烧,退不了太医院所有人的脑袋就别要了。”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轻描淡写的话,其中包含的是真正的杀机。
“是。”
院正跪下,心中计算着各种药材的用量。作为医者,他看不到小孩的内心,只能先从表症下手。
“苏安乐。”李从景突然叫到了白青,太医和宫人们,目光都看了过去。
“跟朕来,太子今日说的话,做的事,一一禀告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