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马匹的小吏连忙准备马车,刚牵到门口,这位杨知府就火急火燎跳上去,大手一挥。
“本官奉命去接人!”
接什么人?手下们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杨知府催着出发。
“耽误了事情,哪怕是本官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快走!”
从刘塘县回来慢悠悠用了五天时间,再折回去只用了两天半。手下们两条腿几乎成了飞毛腿,被鞭策着换了几匹马才赶到。
到了地方杨知府几乎滚下马车,面色虚白地往里面县衙里冲,吓得从县衙里出来的小吏浑身抖了两抖。
“杨大人不是刚回去,怎么又来了?”
杨知府推开挡路的小官吏,直接冲进县衙,到了厨房旁边的小院落里,抓起蹲在墙边数蚂蚁的小孩,就往回跑。
“什么人,竟敢闯县衙抢小孩!”
厨娘冲出来,一声喊让饭点等吃饭的知县和县尉一同冲了出来。
今日县尉与知县小聚,正等酒菜上桌,听到有恶徒敢在县衙抢小孩,作为军伍出身的县尉抓着长刀,冲在最前面。
“光天化日,竟敢在县衙重地逞凶,来人,给我抓起来!”
“别打别打,是我是我!”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杨知府没穿官服,来去匆忙两次赶路,身上的衣服腌咸菜似地皱巴巴一团,实在和原先的伟岸形象有很大偏差。刘塘知县跑不过县尉,等过来时,见顶头上司被刀背打得满地乱窜,被吓了一跳。
“停手停手,是大人,是大人啊!”
刘塘县的县尉是个脸盲,听同僚这样说,才满脸狐疑停手,看看腌咸菜大人,再看看不远处的小娃娃。
“他抢小孩干什么?”
县尉年过半百,浓眉大眼,脸方庭阔,皮肤黝黑,看着颇为吓小孩的样子。这位县尉却是极为喜欢小孩子的,走到白青身边,抓住她衣领直接提起来放在肩膀上,横眉冷对腌咸菜大人。
杨知府被他这番行为气得够呛。
“这小孩是重要物证,官家要见。”
厨娘这时候已经追上来,被这义正言辞话吓得腿软。官家要见小娃娃?
刘塘县知县是个脑子灵光的,早就对这位杨知府的任性有所耳闻,这位可是敢在折子里和陛下唠家常的人。这样的话,说不定还真能信?
“这……杨大人京城路远,这孩子年纪小,恐怕熬不住啊。”
治下有人面圣是好事,要是面圣的人在路上死了,好事就成坏事了,知县不敢冒这个险。他实在想不明白,官家怎么要见一个两岁的小娃娃。
县尉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油纸包,里面包了几块米花糖。他小心翼翼用晒得黝黑的手捏了一个递给白青。
“我孙子最爱吃这个。”
白青看他手黑指甲却干净,双手抓住米花糖,啃了起来。卡兹卡兹的声音,让知县不由抬头。
看着端坐在同僚肩膀上吃米花糖的小娃娃,知县有些牙酸。
“陛下有令。”
杨知府握着金科玉律,完全忽略了陛下回信里可不是要现在见小孩的。为了保命,杨知府决定不要脸了。他脑洞大开地觉得这次案子一定有内情,这内情一定是他惹不起的。
他要赶紧找个借口回京。
刘塘县知县和县尉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种无召敢进京的官员,不敢多言连忙张罗起来。
让杨知府带治下一个百姓进京自然可以,可问题在于这个百姓年纪太小,又是陛下点名要见的人,半路病死了可不太好。
“需请个精通儿科的大夫跟随,快,去找人来。”
“让我大儿子儿媳跟着照顾。”县尉突然开口。
知县想了想,觉得这样不错。县尉的大儿子是个千户,前几年因为旧伤复发从守地退下来,如今在县里拿一份俸禄在军中也有津贴,护送官家要的人,也是理所当然。
“你孙子怎么办?”大儿子和儿媳一起出门,家里可还有个两岁多的小娃娃呢。
“有我。”
县尉拍着胸脯保证,“孙子我能照看。”
这牛皮吹的有点大。
一个时辰后,由县衙准备的以县尉大儿子李满仓为首,以县兵组成的十人护送小队组成,用来护送陛下要见的小孩。除此之外李满仓的妻子王氏和专精儿科的周大夫随行。
加上杨知府带来的人一起,二十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往京城赶去。
这杨知府杨椒枝竟然连回府衙的意思都没,径直往京中去。凭着原先由老太监代皇帝的回信,一路倒是畅通无阻。
白青捧着米花糖,坐在车厢里,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去见皇帝。
“平头百姓不应该很难见皇帝一面吗?”她对皇帝这种生物没什么好印象,实在是没太大兴趣。
“宿主这也是好事。”
反派系统说。
黑色小球在车厢里滚来滚去,仗着旁人看不到,甚至会转进王氏的发髻里。白青看不下去,找了个机会把它攥在手里,用力团成更小的球,直接从半开的窗帘处丢出去。
她对皇帝这种生物没兴趣,,不代表人家皇帝没有兴趣。中年丧女的皇帝,还是很期待远方那个被杨椒枝大肆笔墨描绘的小丫头的。
这一日又看到杨知府的折子,见他开头还算正经,到后面又提起了小丫头,心中不由感伤,杨椒枝作为同进士出身,又勉强混了个所谓的天子门生,一手字写的好,写东西也有趣。
笔墨精湛,在小的事情,到他笔下都能成雅趣,让人感伤的事情,在他笔下,绝对是催人泪下。
皇帝被杨椒枝笔下爱吃枣花馍馍的小丫头,对哭闹不止伤势严重的小男娃勾起愁思,想到自己早夭的女儿,对这两个孩子难免多了几分共情。
老太监看在眼里,思衬着要不要传信让杨大人把两个孩子带来。
陛下刚从亡女的阴影里走出来,又被两个小孩勾起来,晚上总是叹息。是在是不太好。见了两个小孩,发现和公主不一样,也就断了心思,不去想了。
可老太监只能想想,假传圣旨的事情他不敢,也就只能稍稍煽风点火。杨椒枝是公认的脑子不灵活,这么长时间没个动静,也不知道明白他的暗示了没。老太监一边期盼杨椒枝看懂自己的暗示赶紧将人送来,一边又怕孩子在路上夭折,陛下这里又要忧愁一段时间。
唉,做太监难。做一个忠心耿耿的太监,更难啊。
老太监抑郁了。
等人送来恐怕要过几年了,到时候再牵扯出陛下的愁思可如何是好?
忠心耿耿的老太监翻来覆去思索,他做梦也想不到,杨椒枝正不要命地,野狗似地往京城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