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行生得高大,又是工匠,对付这个婆子,是绰绰有余。
赵锦衣甚至已经打好了如何感谢他的腹稿。
这回肯定不能许三件事了,至少得许五件事。嗯,如果他很上进的话,她可以替他收集些对他仕途有用的消息……
赵锦衣正盘算着,忽地瞧见对面的门扇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来。那两个男人个子虽然没有宋景行高,但那浑身鼓囊囊的肌肉……
赵锦衣怔愣了。
这郑三、石雪儿,是想让她死啊!
那两个男人眼神阴骛,其中一人对宋景行道:“这位小弟,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另一人皮笑肉不笑道:“上一回多管闲事的,尸骨无存。”
那婆子有了撑腰的人,也跟着嚷嚷:“这小娘子的颜色虽好,可命更重要。”
赵锦衣看着宋景行。
宋景行看着赵锦衣。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狼狈、这般无助的她。方才二人对视的那一瞬,小姑娘的眼睛红红的,泡着两汪泪水,发髻上的簪子都歪了。衣襟前,甚至还被洇湿了一小块。
便是上回在容华楼,她面对那剑客毫不留情的刺杀,也没有这般绝望过。
她的命真好,回回都遇上他。
若是换成旁人,瞧见这阵仗,早就跑了。
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的交情,若他不救,也说得过去。
宋景行慢吞吞地将掂着木棒的手放下。
赵锦衣看着他的动作,忽地腾起一团火来。他,他,他,竟敢不救!
他若是不救,她,她就……
赵锦衣还没想好怎么惩罚宋景行,宋景行已经出手了。
快、准、狠。
他对那为虎作伥的婆子都丝毫不留情面,更何况是年轻力壮的男子。
那两个男子来不及反应,胸前已经被硬物狠狠一击。
这傻憨子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婆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个男子被击倒在地上。她尖叫了一声。而后想起自己还有人质在手,顿时将赵锦衣推到面前去:“你,你,我打死她!”
赵锦衣浑身本就无力,被婆子这么一推,整个人便软塌塌地倒在地上。
婆子也没想到,她才松手,赵锦衣便倒下了。
宋景行挥着木棒已经过来了。
婆子尖叫一声,撇下赵锦衣便跑了。
赵锦衣斜躺在地上,看着宋景行凶神恶煞地吓跑了婆子,而后朝她俯下身来,问她:“能走吗?”
这不是废话,若是她能走,她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吗……
赵锦衣瞪着一双杏眼看着宋景行。
宋景行接下来的动作惊呆了她。
他长手一抄,她整个人便如腾云驾雾般的被牢牢抱在半空中。嗯,与他的胸膛,大约隔着些许距离。她还没有嫌弃他,他就先嫌弃她了!
赵锦衣已经彻底忘记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了,只觉得宋景行像捧小鸡一样……啊不,这般捧着她,是因为她脏吗?
这时宋景行一句话取悦了她。宋景行说:“四姑娘身轻如燕。在下逾矩了。”
他说完,大步流星的仍旧朝后门而去。
赵锦衣急了,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时候了还不逃跑,等着别人来追吗?
宋景行气息有些喘:“抱歉了四姑娘,在下还有些事要办。”
他脚步极快,绕过几个弯,进了一处隐蔽的地方。
啊,啊,那是……赵锦衣羞耻地闭上了眼睛。
他竟然要去茅房!
她不要活了!
自己这十几年来顺风顺水,大约是等着今儿,所有的羞耻一道来袭了。
赵锦衣绝望极了,虽然他救了她两回,但也不必如此的……咦?她被宋景行轻轻放下来,所接触之处,好像怪怪的?还有些温热的气息朝她喷过来?
赵锦衣睁眼,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以及长长的浓密的眼睫毛。
噩梦!今儿她做的,全是噩梦!
她怎地会在臭烘烘的马厩里!还和一头驴含情脉脉地对视着?
赵锦衣脑子一片空白。
宋景行正从挂在大驴身上的布袋上掏东西。他动作也快,很快从布袋里掏出一件皱巴巴的披风来。
赵锦衣瞪着眼,看着宋景行将那件皱巴巴的披风朝她劈头盖脸的覆下来,还叮嘱了一句:“别乱动,不会有人发现你的。”
废话,她若是能动,还能任他往自己身上乱盖东西吗?这件披风,应当有奇奇怪怪的味道吧!
赵锦衣憋着气,实在是憋不住了,才偷偷的、轻轻地吸了一口。
咦?倒没有想象中难闻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
赵锦衣松了一口气。
这郑三与石雪儿给她下的药也太厉害了,比她昨日让人给那剑客下的还要厉害。她竟口不能言,若不是遇到宋景行,估计这会还不省得受到了什么样的羞辱。
她命大,才遇到宋景行。
待她回去,定叫她们不得好死!
赵锦衣正咬牙切齿,想着种种报复的方法,忽地眼前一亮,对上了宋景行的脸。呃!她的表情僵硬了。
宋景行的额头微微沁着汗,若无其事地将披风收好。
赵锦衣瞪着他。
横竖她在他面前已经出尽了洋相,若是他胆敢鄙夷她半分,她就不谢恩了!
但宋景行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而是抚了抚大驴,仿佛在考虑着什么。须臾后,他才看向赵锦衣,问她:“你想怎么出去?”
大驴今日,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
尽管赵锦衣很轻,但也有几十斤的重量。
平日里吃饱喝足,没干啥活的大驴费力地喷着气,慢腾腾的出了小甜水巷子。
赵锦衣面无表情地坐着,脑子里空空如也。
且不说宋景行方才是如何的将她扶上驴子的,就说现在……
她此时,就偎在宋景行胸前。尽管隔着一件皱巴巴的披风,但她还是能听到宋景行如雷般的心跳声。
嘭!嘭!嘭!
她还能感觉到宋景行炙热的体温。此时春光灿烂,二人都穿着春日的薄衫,尽管宋景行坐得很端正,但架不住她浑身无力,只能靠着他。
这叫她以后,怎么面对她的宁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