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她便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她就是石家妇,总得要替夫家谋划一番事业的。
石三郎闻言,有些为难:“可四妹妹那边……”
赵锦云语气黯然:“四妹妹因为定亲的事,与我们三房闹了些别扭呢。自家的兄弟都还要分家呢,几十年之后各走各路,何况隔着一房的姐妹。”
石三郎赶紧道:“四妹妹不识好歹,总归是要姐姐的教导教导的。那苏尚书年纪虽然大了,但在朝廷中门生颇多,枝繁叶茂的,不可叫人小觑。”
赵锦云皱眉,她总觉得这苏家听起来有些耳熟,仿佛今日才听过。
啊,她想起来了,那宋景行,可不就是苏尚书力荐,才做的官吗?
她赶紧道:“四妹妹的夫婿,你未来的连襟,与苏家的关系也是匪浅呢。我听说,那人是苏尚书荐举,才做的官。”
石三郎却是有些吃惊:“竟是有这等的事。能叫苏尚书荐举的人,想来自是有几分本事的。”
此时的赵锦云最听不得别人夸赞宋景行半句。夸赞宋景行,那不就是说赵锦衣嫁得好吗?
她正要说话,石三郎却起身道:“既然遇上了子清贤兄,那便坐一道罢。”说着便走了出去。
那不是叫赵锦衣瞧见他们了?
赵锦云一咬牙,也该让赵锦衣省得,她手上又多了一个她的把柄。赵锦云追了出去,与石三郎一道走到宁咏面前。
梅染一直关注着宁咏,见那负心汉与新欢竟然厚着脸皮没有离开,越发的替自家姑娘气愤。
姑娘当初真是眼瞎了,才会赞扬那宁咏是谦谦君子,才华横溢。在她看来,那就是自恃才华而四处留情的浪荡子。可恶、过分!幸得姑娘定了亲,不然还不省得被他如何的羞辱。
正在心中暗暗的骂着宁咏,梅染忽地瞧见三姑娘与准三姑爷从雅间出来,走到宁咏面前,相互寒暄。
梅染惊呆了,喃喃道:“姑娘……”
赵锦衣脸若寒霜,只扫了那边一眼便道:“莫再看了,看多了会长针眼。”
话音才落,就听得赵锦云惊讶道:“四妹妹,原来你也在这里。”
赵锦衣冷哼一声,只看着赵锦云朝她走过来。她就不信,赵锦云现在才看到她。方才宁咏与她说的话,赵锦云都听得一清二楚罢。
她最近运道可真是差,周遭全是些乌烟瘴气的人。
赵锦衣望着赵锦云,语气淡然:“三姐姐与石三郎感情可真是好,还没有成亲呢,便如胶似漆了。”
赵锦云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坐下来:“不日便要成婚,不过是时常出来相商一些事情,世人不会责怪的。不过,四妹妹,你可太不仗义了,以前三姐姐喜欢三郎的事,对四妹妹那是一点都没有保留,可这宁家二郎……”
她一边说着,一边等着赵锦衣勃然大怒。
只可惜没有,赵锦衣脸上风轻云淡地睨着她:“三姐姐,慎言。我们赵家门户再小,也是官吏之家。若是被御史揪住子女婚前私相授受一事不放,三叔父的仕途,可算是到头了。”
赵锦云很不服气,她怎地私相授受了?又有那个御史撑得难受要来寻她那芝麻小官阿爹的不是?再说了,那苏尚书的孙女不也在私会男子吗
赵锦衣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看着她:“三叔父不过是芝麻小官,苏尚书可是国之栋梁,天家宠臣,石头与卵,岂能相提并论?梅染,会账。啊,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竟净是遇上些脏东西。”
赵锦云眼睁睁地看着赵锦衣一边骂着她,一边潇洒离去。她怎地忘了,四妹妹素来是伶牙俐齿的,之所以此前没有这般用她的伶牙俐齿对付她们,是因为她们是姐妹,是一家人。可如今,感情四散的她们,还是姐妹吗?
赵锦云一咬牙:不过是十几年的姐妹,出嫁之后,感情迟早会变淡,可要嫁的人,却是要相守一辈子的。从此以后,姐妹分道扬镳,互不相识。
只是,总觉得心那里,空了一角……
出得茶坊,赵锦衣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她好想去宝相寺烧一炷香,去去晦气。
一阵冷风刮来,快要下雨了。
梅染赶紧道:“姑娘赶紧上车罢。”
才上得车,雨就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
宋景行的马车造得好,密实不进水,下雨的时候,车夫还可以将雨蓬撑开来遮风挡雨。
关了门窗车里有些暗,透过薄纱,借着外头的一点光,梅染看到姑娘神色有些怔愣。她也不敢作声,只安安分分地坐着。
赵锦衣在想事情。
那日宋景行抱她的事情,到底是谁告诉赵锦云的?
今日之前,赵锦云并未提起宋景行抱她之事,可今日宋景行来提亲,赵锦云便以此相胁。她可以确定,今日之前,赵锦云应是不省得宋景行抱她之事。
是三叔父?假若是三叔父,她倒是不奇怪。三叔父连她办玲珑书局的事情都省得,也省得宋景行追查贪墨案的事情。
但三叔父是想让她与宋景行死,可不希望她与宋景行联手。
倘若不是三叔父的话,那会是谁给赵锦云递消息呢……
赵锦衣一直绞着手帕,忽地掌心有些疼,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梅染赶紧道:“姑娘,怕不是水泡磨破了?”
赵锦衣举起手一看,果然水泡被她太过用力给弄破了。她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他那伤药,也不见得多好。”
姑娘口中的他,定然是准四姑爷无误。
梅染抿着嘴儿笑,不敢出声,只从怀中又掏出那瓶伤药来。
赵锦衣又哼了一声:“你倒是贴心。”
药膏涂在破了皮的伤口上,有微微的刺痛。赵锦衣想着鸦青,有没有将金创药送到宋家,宋景行可有涂上。
嗤,他有没有涂上,与她何干?若不是他来提亲,她还不至于受赵锦云的威胁。宋景行抱她还是其次,就不省得赵锦云那嘴,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来。比如她瘫软无力,整个人全靠着宋景行……
赵锦衣的脸颊忽地红了起来。
她大概是魔怔了,才时时刻刻的想着那臭工匠。
“家去罢。”她冲口道。定然是坐着宋景行亲手造的马车上,才时时刻刻的想着他。这辆马车,到底是买得不划算啊。没错,她让鸦青送往宋家的木匣子里,塞了一张八百两的银票。她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与他之间,只是明明白白的银货两清的关系。她欣赏他的才华,可以用钱财来买,但亲事,是不可能成的。
马车缓缓驶动,在狂风细雨中走远了。有人站在茶坊的窗户旁,静静地看着马车远去。
外面狂风细雨,茶坊里热热闹闹。苏楚对赵锦云释放出极大的善意,二人躲在一旁悄悄说着体己话,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她装作好奇地问:“你家四妹妹,果真与一个工匠出身的小官吏定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