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大姨母的大儿子?那日喜宴上人来人往,年轻男子众多,她除了宋景行,谁都没注意。
赵锦衣喉咙疼,懒得去想,只懒懒道:“哦,那恐怕要让大伯母失望了。侄女并没有纳妾的打算呢。”
“你!”黄氏差些被她这句话给活活气死。什么纳妾,她是姑娘家,纳什么妾!
黄氏气得跳起来,指着赵锦衣:“你,你别不识好歹,人家好歹也是个八品的小京官,比那宋景行要好多了!”
赵锦衣眉一挑,顾不上自己喉咙还疼得厉害,当即厉声道:“梅染鸦儿,送客!”明明大姐姐与二姐姐都是温婉良善的性子,可大伯母的脸皮怎地就这般厚呢?
黄氏自觉失言心虚,赵锦衣一开口赶客,自己抢先走了出去:“不识好歹,不识好歹!”
秋红扶着她出了赵锦衣的小院,黄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气死我了!”
秋红赶紧去抚她的后背,柔声细语道:“大太太莫要气,为了四姑娘而将自己的身子气坏,不值当。”
黄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秋红忽地一激灵,连忙垂下头。黄家大姨母的大儿子她自是见过的,生得一副色迷迷的模样,听说前面死了两个妻子了,半个子嗣都没留下,这回了京都,自然是见了女子便要撒网。
四姑爷虽然是工匠出身,可哪哪都比那黄家大姨母的儿子好啊!便是秋红自己,都愿意嫁给四姑爷呢!
黄氏正要抬步回去,忽地见自己的陪房妈妈似火烧火燎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大太太,大太太,四姑爷,四姑爷来了!”
黄氏不以为意:“四姑爷来便来了,有甚好激动的。难不成还要让我这个长辈亲自到门外去迎接他不成?”
陪房妈妈却是分外激动:“可四姑爷,四姑爷如今是步军司都指挥使啊!”
什么?!宋景行又做官了?黄氏一口气哽在胸口,差些没晕过去。指步军司指挥使,那是禁军的官职啊!宋景行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才被罢了官,前两日才听说杀了人,这怎地一转头,又做起品位更高的官来了呢?黄氏喘着气,翻着白眼,愣是没能顺下这口气。
幸得陪房妈妈机灵,往她后背狠狠一击,黄氏的这口气才顺下来。
顺过气的黄氏识时者为俊杰,这一转头,又进了赵锦衣的小院子。
赵锦衣正吃着阿娘亲手熬的粥呢,黄氏急乎乎的冲进来,她差点没将手中的粥碗给砸出去。
大伯母这是恼羞成怒,又要回头骂自己?
却见黄氏满脸堆笑:“恭喜衣儿,贺喜衣儿,四姑爷高升,乃是赵家祖宗显灵,伯母得赶紧给祖宗们烧香去。衣儿啊,你这吃粥,可得慢慢吃,可别烫着了。秋红,赶紧的,给四姑娘吹粥。”
赵锦衣莫名其妙的看着黄氏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而她的丫鬟秋红满脸堆笑地凑过来:“四姑娘,奴婢给您吹粥。”
梅染赶紧拦在秋红面前:“不必劳烦秋红姐姐。”
秋红被拒绝了也不恼,只看了外头一眼,赔笑道:“都听梅染妹妹的。”若是四姑娘看自己顺眼,说不定将来出嫁的时候,会向大太太讨要自己呢。
秋红如此想着,笑得越发的谄媚了。
赵锦衣不紧不慢的吃了粥,才问秋红:“四姑爷做了什么官?”
秋红其实也没听清楚,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官,只记得后面几个字:“好似是指挥使。”
指挥使?若是指挥使的话,便是禁军里的官职了。指挥使的品位素来是从五品,不过才比宋景行此前的工部郎中大上几阶,大伯母的态度就截然不同。赵锦衣却是记得宋景行此前说过,他并不是很愿意做官,若不是为了查他枉死的阿爹,才不会答应苏博入朝做官。
可如今,他怎地又改变了主意?
无衣进门来,请安后与赵锦衣说:“二太太让四姑娘到花园中吃茶。”
赵锦衣忍不住想笑,阿娘可真是,她还病着呢,能吃什么茶。
她懒懒地抬手:“母命不可违,梅染,替我梳妆打扮。”
外面的天气不冷不热,夜风柔和,姑娘高热才退,是得到花园里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梅染当即撸起袖子,要替姑娘梳一个极好的发髻来。她唤鸦儿:“快替姑娘将衣架上的春衫给熏了。”
秋红正可恨自己寻不着事做,赶紧的帮着搬熏笼:“奴婢来帮忙。”
鸦儿只看看她,也没拦着她。
三丫鬟一道合力,将赵锦衣打扮得娇俏动人,香喷喷的。
到花园去还要走一段路,赵锦衣还没吩咐下去呢,那厢轿辇便来了。抬轿的下人说,是大老爷吩咐的。
看来大伯父也省得了消息。
坐在晃晃悠悠的轿辇上,赵锦衣忍不住想,看来他们赵家,与京都里大部分人家一样,对权势同样有着不可避免的敬畏。
四姑爷又做官了的消息像是插了翅膀,飞遍了整个赵家。
朱氏气得差点食不下咽。
赵修文晚上恰好与她一道用饭,见状疑惑道:“四妹夫做了官是好事,阿娘为何这般生气?”
朱氏以前都宠溺着儿子,这回看着儿子,是恨铁不成钢:“倘若是你亲妹夫,便是好事。可素来二房瞧不起我们,又因着你三姐姐的事疏远我们,他们二房的做了官,与我们三房有什么关系?”
赵修文因着父亲赵承欢一直不喜母亲,净是宠爱那些小妾,是以对母亲素来分外可怜。但这回,他蹙眉道:“四妹妹为了三妹不去做妾而拼命,可三妹是如何报答四妹妹的?上回在百味居,阿娘没在场,是不省得若是四妹妹不够果勇,便要命丧黄泉了。”
上回从百味居回来后,他是越想越后怕,也痛恨自己太过懦弱,竟然不敢站出来帮四妹妹一把。
父亲赵承欢与大伯父赵承泽一样的荒唐,整个赵家,只有二伯父赵承德是靠得住的。父亲不关怀自己,只有二伯父时不时的过问自己的功课。赵修文想,若是以后自己出了事,说不定为自己出头的,只有二房。
儿子不站在自己这厢,朱氏越发的生气:“既你觉得二房好,你只管去讨好他们!”
赵修文站起来,仍旧与母亲行了礼,才退了下去。
朱氏气得当即摔了两只杯子。
丫鬟忙着蹲下来收拾,也被她踢了一脚:“滚,都给我滚!都去巴结那二房去!”
房妈妈闻言赶来,安慰着老主人。朱氏簌簌泪下:“怎地赵家的运气,都被他们二房给占光了呢?老太爷宠那赵锦衣不说,偏生她挑的夫婿还这般好。”
房妈妈不敢应。当初四姑娘与四姑爷定亲时,明明三太太是最欢喜的。
赵锦衣到的时候,宋景行就站在花园的凉亭里等她。
花园是她花了几个月的功夫设计的,当时便想着要像江南的园林一般,触目处处皆是美景。此时园中灯火璀璨,倒影在池塘中相互映衬,更是美轮美奂。
景中人长身玉立,含笑望着她,轻轻唤道:“锦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