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五台山,不能带梅染与鸦青,临行前还是要将二人给安顿好。
赵锦衣洗过头发,梅染拿了帕子细细的给姑娘擦干。
赵锦衣半倚在榻上,手中翻着《太原府地方志》,余光瞄见小丫鬟偷偷的看过来几回。
她只看了一遍,便将书合上:“梅染。”
“奴婢在。”梅染顿时精神抖擞。
整日跟着姑娘出惯门的人,自然也不能久拘家中。梅染欢喜地猜想了又猜想,就等着姑娘开口。
“明日我要出一趟远门,你与长春留在家中,好好的帮我照料阿娘。”
梅染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姑娘出远门竟然没不带她们!这可怎么行?姑娘可从来不曾出过远门,这生活上如何自理?
梅染急得正要出声,赵锦衣轻轻抬手,止住她:“我此行,是跟贵人出门,不能带太多的人。”
“可到底是什么事?”梅染不放心极了,“姑娘今儿也没与老爷太太说起此事……”
“我会留信的。”
梅染撅着嘴:“太太会受不了了。奴婢瞧着,郎君走了之后,她精神便一直不好呢。”
赵锦衣抚着书本,轻声道:“阿娘会明白的。”
她目光清明,缓缓落在屋中的摆件上:“我明日出门之后,你便对外宣称,我旧伤复发,疼痛不能起。更因心中惊惧,而精神不济,不宜见人。”
梅染一怔:“姑娘,这……”
赵锦衣笑道:“你虽留在家中,可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梅染顿时直起腰肢:“姑娘请放心,奴婢定然办好此事。”
替赵锦衣擦干头发后,梅染便急吼吼地要替姑娘收拾行礼。
瞧她那副模样,大有将屋中所有的东西都要收拾起来带走。赵锦衣哭笑不得:“带一些换洗的衣衫便可。此时那地应还很冷,带一件厚些的斗篷。至于钗环那些的,就不必收拾了。胭脂水粉,更是不必。”自己扮演的是个丫鬟,就该灰扑扑的藏在人群里不显眼。
梅染一听,脸上的神情更难受了。照姑娘这般描述,姑娘此去,定然艰难无比。可方才她也猜出了一些端倪,姑娘大约,是要去寻四姑爷。
莫不是四姑爷出了什么事罢?
行礼最后收拾成了一个不大的包袱。
梅染有千言万语的要叮嘱姑娘,赵锦衣却催她去睡:“明儿早些起来。你与长春明儿还得掩护我出门呢。”
见姑娘歇下,没有丝毫担心,小丫鬟才郁郁而去。
赵锦衣原来以为自己也睡不着,可到底是足足的歇了一觉,吃了一个胡饼,穿着梅染的衣衫,戴了面纱出门去。
以往梅染也是这般的装扮出门,是以门房刘叔并没有怀疑,甚至还朝她打招呼:“梅染姐姐今儿可真早。”
长春驾着车,将姑娘送到城门口,才将马儿勒停,却见一个身穿胡服的年轻女子走过来,脸色冷冷:“你走罢。”
长春莫名其妙,却听得姑娘吩咐:“长春,你且回去。”
长春一走,那女子便利落地坐上马车,隔着门低声道:“祈郎君让我来接你。我们此次的身份,都是祈郎君的丫鬟。我叫素衣。”
赵锦衣笑道:“素衣锦衣,祈郎君品味独特。”她倒是怀疑,这素衣此前可是真的叫素衣。
素衣却神色冷冷:“锦衣莫要开主人的玩笑。”
好不容易出趟远门,搭档的伙伴还是个脸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冷的。赵锦衣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素衣却是道:“主人来了。”
这回倒是没有那股浓烈的龙涎香香味了,换成比较清淡的郁金香。
赵锦衣正要起身下车,一只手拦着她:“就坐里面。”魏祈一脸认真。
与高贵的太子共乘一车?但她也没有想用自己的双脚丈量鲁国山河,赵锦衣当即从善如流地乖乖坐好。
魏祈进得车中,竟还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赵锦衣,半响后摇头道:“不好,穿得太朴素了。”
赵锦衣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穿着一身湖蓝地宝相花的团领锦衣,发髻上戴着玉冠,手上摇着扇子,竟是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
魏祈笑道:“昨日竟是忘了与你说,我们这次扮演的是富商。你昨日穿的衣衫倒是适合。你这簪的钗环也太素了。”
赵锦衣忍着,听他一顿贬低。
最后才笑吟吟道:“祈郎君说得对。民女这就回去换,只不过可能要耽搁大半个时辰。”
“倒也不必。”魏祈赶紧道,“启程罢。”
除了素衣,魏祈还带了两个年轻的小厮,一个名唤大福,另一个名唤二福。
太子起名,可真是简单粗暴。
一行五人,就这样出了京都,直奔太原府五台山。
赵锦衣当然不认为太子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她屏气凝神,听着外头动静,猜测着魏祈带了多少人手。
魏祈一直没闲着,细细的打量着车中装饰:“听说宋指挥使乃是能工巧匠,他送给四姑娘的马车,定然内有乾坤罢。”
合着昨日他说宋景行送她的车里有机关,是诈她啊。
赵锦衣脸皮微微扯动,一丝怒气缓缓积攒着。
还不待她发作,魏祈一只手,就要往车壁摸。
赵锦衣柳眉一挑,斥道:“别乱动!”
魏祈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
外头大福咳了一声:“主人,此时日头也不大,道路也平坦,要不……”
魏祈正了脸色:“大福,好好骑你的马。”
转头却是笑道:“我猜得没错,车中果然另有乾坤。”
赵锦衣垂头,心中恨得牙痒痒,嘴上却道:“祈郎君果然聪慧。只是车中机关颇多,祈郎君莫要乱动,到时伤了自己可不好了。”
魏祈理直气壮:“我记得,我昨日可是出了一千两纹银才买了这辆马车,如今我可是马车的主人,我理应省得此中机关。”
呵,想得美。
赵锦衣仍旧垂头:“民女记得,昨日民女并没有将此车卖给祈郎君,那一千两纹银,不过是租借的租金。”
魏祈一噎,但细细一想,昨日赵锦衣的确是没提到卖这个词。
赵锦衣云淡风轻:“是以马车的主人,还是民女。”
外头大福二福心头一颤,差点没从马上跌下来。
这赵四姑娘是不要命了,竟然敢戏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