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有一瞬的凝固。
赵锦衣慌慌张张的捞起外衫,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又用发簪将青丝绾起,才脸红红地问:“你怎么能出来了?”
灯光昏黄,映着心爱姑娘的脸,宋景行怎么看都不够。
但……他后知后觉,也回想起来方才二人情急之下,他似乎抚到了不该抚的地方……
他坐起来,遮掩着说:“向天家告了假,得允六个时辰的功夫。”
冒雨穿越大半个京城,已经花费了将近一个时辰。
他今夜,只能与她待上……宋景行舔了舔嘴唇,二人到底没成亲,这里也不是五台山,他可不能当着未来岳父岳母的面,在锦衣的闺房中待上一整夜。
赵锦衣却是才注意到他湿漉漉的头发,以及紧紧贴着他结实肌肤的湿衣衫。
还有方才他亲吻她的时候,胡茬似乎有些扎人。
她不由得想,到底在那无所依靠的皇宫里,宋景行还是受罪了。
她声音低低:“你要不要到哥哥的院子里去,我让长春伺候你沐浴……你的伤还没大好呢,不能受凉。”
宋景行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大舅子的衣衫怕是不甚合适我。等会回宫,还得再淋雨,便将就一会罢。”
“可你都瘦了呢。”赵锦衣凝视着他,光着脚朝柜子走去,取出一个包裹来,“这原是我按照你的尺寸买了,预备在上面绣些花纹的,却是正巧派上用场了。快快去罢,待你沐浴完,我让无衣弄些吃的,温些酒,让你暖暖身子。”
灯下美人拿着包裹,缓步朝他走来。
宋景行凝视着她,忽而觉得今夜在雨夜中奔赴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幸好已经分家了,差使下人抬热水、煮宵夜都是轻易的事。
无衣既然过来,那便代表阿爹阿娘是知晓此事的。
赵锦衣光明正大地支使起无衣来:“就帮宋侍郎下一碗馄饨罢,温一壶上好的酒……有没有肉脯之类的?不妨叫胡勇杀一只鸡,炖上一锅热热的鸡汤。”
灶房升起火,在湿冷冷的雨中烟雾腾腾,温暖了雨夜几分。
宋景行本来想速战速决,但转念一想,便老老实实的在热水中泡了澡,还洗了头发,又将胡子细细的刮了。
长春赞他:“宋侍郎真好看。”他这话自是出自内心的,姑爷生得本来就俊朗,再穿上姑娘亲自置办的圆领青地长衫,就像青竹一般俊秀挺拔。
长春什么时候也会这般夸赞人了。
宋景行散着头发出来,却见屋中摆放着熏笼,熏笼旁坐着赵锦衣。赵锦衣膝上,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棉布。
宋景行一怔,锦衣这是打算,替他拭发?但素来只有女子才会用熏笼燃着香料熏发,他堂堂一个粗糙的男人……
赵锦衣望着他,脸有些红:“这熏笼里的香料,是祛风的,你冒风雨过来,我怕你受寒……还是谨慎些好。”
锦衣说的都对。
宋景行乖巧地走过去,轻轻地躺在赵锦衣的膝上,再一次觉得今夜冒雨出来,是极好的。
雨还在下着,赵锦衣轻轻地替宋景行拭发。他的头发又浓又黑却分外的柔软,摸在手上沁沁的凉。她擦干了一部分头发,便将其放在熏笼上。
宋景行静静地闭着眼,闻着散发在屋中的香味,感受着佳人手指的柔情,差些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没有说话,只听着外面的雨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梅染的声音:“姑娘,馄饨已经端来了,鸡汤还差些火候。”
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赵锦衣纤手翻飞,替宋景行绾成髻。
宋景行站起来,弯腰扶起赵锦衣,而后与她十指相扣,不肯再放开。
二人相携而出,只见外间放置着一张小矮桌,上面摆放一只红泥小火炉,炉上温着酒,酒香已经缓缓弥漫在房中。一碗白白胖胖的馄饨旁边是一碟肉脯,并一碟王瓜丝。竟然还有一只烤得金黄的羊腿!
她曾听闻,阿爹阿娘时常在夜中小酌,这只烤羊腿,说不定就是阿爹的私货!
竟毫不吝啬地贡献出来了。
宋景行也不客气,取了刀子,将烤得金黄的羊腿割下最好的部位,喂进身边心爱的姑娘的樱桃小嘴中。
似乎有些羞耻,但,感觉还不错……
赵锦衣脸红红的,四下瞄着,没看到梅染的身影。
小丫鬟倒是机灵,竟然躲开了。
那……既然除了他们,便再无旁人,赵锦衣大着胆子,拿起调羹,喂了宋景行一只白白胖胖的馄饨。
一顿饭,就这样你侬我侬的吃了大半。
赵锦衣没敢让宋景行多吃酒,只让他吃了两杯酒,身子暖起来便作罢。
她自己倒是贪恋酒香,偷偷吃了几口,却是觉得浑身都燥,热起来。
酒壮人胆,宋景行的手,轻轻的揽上赵锦衣的细,腰。
赵锦衣一颤,偏生宋景行还在她耳边轻声道:“衣儿的腰好细。”细到他一只手便能握过来。以前他总觉得,做这些举动是无,耻,下,流的。可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他竟是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她,嗅她的香味,一探她的幽,香。
无端端地,赵锦衣忽而就想到了她此前看到春,宫,图。
脑瓜子正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外头一声响雷炸起,梅染的声音传来:“你可拿稳了!”
二人像是分外默契的,不约而同地松开对方。咦,她的手,什么时候也缠在宋景行的窄腰上了?咳,不得不说,手感还挺好……
梅染与长春一同送鸡汤来。
进得门,二人发觉,姑娘与姑爷正襟危坐,一动不动,仿佛相敬如宾。
梅染眨眨眼,她方才分明在外面瞧见姑娘与姑爷……
光阴似流水般飞逝,雨没停,可宋景行要回宫了。
宋景行没让赵锦衣送,回头望了她一回,便与长春出了门。长春负责驾车,送他到大内城门。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魏祈就站在楼阁之上,看着马车驶过,良久没有言语。
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问大福二福:“比起宋侍郎,我是不是太懦弱了?”他自诩喜欢赵锦衣,可熊贵妃折磨她的时候,他竟不能救她。事后还告诉她,他身不由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惺惺作态极了。
大福激动道:“殿下如何懦弱了?殿下忍辱负重十余年,这是何等人才能忍受的?”
魏祈没再说话,只目光深深地看着连绵不断的雨幕。
雨在宋景行回到明堂时,堪堪停下。
天色亮了起来。
小黄门迎上来,帮宋景行除去蓑衣斗笠,竟然闻到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香气。哟,宋侍郎艳福不浅啊。
宋侍郎抬头,看着雨过天青的明堂上方,淡淡道:“该动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