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战火再起,是鲁国人没有料到的事。
魏祈也没有料到。
狄族是游牧民族,多以放牧为生,只有在冬日里没有粮草的时候才会挑衅鲁国。如今不过才入夏,正是水草丰美的时候,就开始按耐不住了?
宫中的圣旨传到东宫时,魏祈正在春光阁问话彩衣。
昨夜宋景行冒雨出宫,都与赵锦衣说了些什么。
彩衣有些不好意思,她年纪小,昨晚睡得沉,宋景行什么时候来的,与姑娘都说了什么话,她通通一概不知。
她只省得,今日姑娘罕见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梅染也一直打着哈欠,睡意浓浓。睡醒的姑娘也不做旁的事,就懒懒地半躺在榻上看话本子。后来见天气炎热,姑娘想吃百味居的樱桃乳酪,梅染这才打发她出来。
魏祈无奈,正欲放彩衣回去,留守东宫的二福便蹿了进来:“殿下,不好了!”
当听闻自己在三日后便要迎娶国公家的孙女为太子妃,魏祈的脸乌云密布。迎娶太子妃素来是十分隆重的事情,可为了让他出征北地,有些人连脸面都不要了。
素衣惊愕得脸上都快挂不住了。
然而娶太子妃还是小事,天家欲派太子到北地攻打狄族,才是重点。
太子是独子,天家竟也舍得!
彩衣到百味居买樱桃乳酪没买成,反而带来太子殿下的口讯:请四姑娘速速到春光阁一趟,有要事相商。
半个时辰之后,魏祈见到了赵锦衣。
赵锦衣只穿着平常的旧衫,随随便便的挽着发髻,上头插一根素净的簪子,连口脂都没抹。
他仿佛有种错觉,赵锦衣有些像来上工的伙计,而他就是刁难伙计的东家。
赵锦衣进门前,还不省得发生了何事,但素衣嘴快,在她上楼梯时忍不住讥讽道:“殿下就快成亲了,未来太子妃乃是国公爷家的孙女。”
赵锦衣只淡淡的看了素衣一眼:“恭喜素衣姐姐啊,很快便有了新的女主人。”
素衣一噎,眼睁睁地看着赵锦衣缓缓上楼去。她的伤势似乎没大好,爬楼的时候姿势有些古怪。但,赵锦衣越是这样,殿下便越心疼她。
魏祈言简意赅:“我此去北地,不知何时才回来,这京都里的事……还有太子妃,便全都交与你了。”
赵锦衣愕然,她竟然还要管太子妃?魏祈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她又不是三头六臂。
魏祈将腰上挂着的玉牌解下,交到她手上,目光深深:“赵四姑娘,凭着这玉牌,你可以调动东宫所有的暗卫。对了,我将二福与素衣留给你,你尽管差使他们。”
素衣不敢置信:“殿下!北地之行,危险至极,怎地不带奴婢前往!”
魏祈只看了她一眼:“素衣,听话。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听四姑娘的话。”
魏祈领着大福匆匆离去。
赵锦衣忽而觉得手上的玉牌如烫手的山芋。
素衣幽怨地看着她。
赵锦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从春光阁的窗口看去,宽敞的朱雀大街上仍旧热闹非凡,有些人在不知疲倦地尽情狂欢,仿佛没有日夜。
魏祈在回东宫的路上知晓了太子妃是如何选定的,差点没将车壁捶出一个大洞来。
无论选谁为太子妃,都是一件极为为难的事。不过国公爷在茶楼里听戏听得多了,灵机一动,想出一个法子来:抓阄。
将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家适龄的女儿或孙女名字,一一由礼部尚书写在小纸条上,折成方胜,扔进木箱中一顿摇,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天家亲自抓阄。
此法子公平公正,交由天公,最是让人心服口服。
且抓阄出来的太子妃人选,乃是国公爷的孙女,素来在京都中有美名,倒也让人心服口服。
是啊,国公爷的独子战死在沙场,如今偌大的国公府,不过住着年迈的国公爷和国公爷的孙女,将来若是国公爷咽了气,太子妃便没有了依仗。太子妃没了依仗,将来太子若是登基,就没有外戚横行霸道。如此人选,甚好。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谢明便将事情分析得明明白白。
赵锦衣看了一眼素衣,十分认真道:“殿下成婚之后立即到北地去征战,独留人美心善的太子妃在京中,若是太子妃受不住坏人诱惑……又或是太子妃心思简单,被坏人所害……唉,可真真是伤脑筋啊!”
素衣的脸臭不可看。
她既不想伺候赵锦衣,也不想伺候太子妃。
可偏偏赵锦衣吩咐她:“素衣姐姐艺高人大胆,在殿下出征后,就到太子妃身边保护她罢。哦,在殿下回来前,每日须向我汇报太子妃的一举一动。至于二福大哥,便在暗中保护太子妃好了。”
明明这些太子吩咐他们,他们都可以做到,却偏偏要他们听令于赵锦衣,素衣很不服气。便是赵锦衣为了殿下而受过伤又如何,她这些年为了保护殿下,也受过几次伤!
二福却道:“但听四姑娘安排。”
赵锦衣起身,语气慵懒:“这几日素衣姐姐就好生歇着罢,对了,二福大哥,且随小女子借一旁说话。”
竟还神神秘秘的,素衣想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却见赵锦衣睨了她一眼,不禁悻悻道:“可别差使二福替自己做些腌臜事。”
因为魏祈迎娶太子妃之事,熊贵妃又跟天家闹了起来。
天家不禁一阵头疼,脱口而出:“皇后都没闹,你这是作甚呢?不识大体!太子已经二十余岁了,娶个太子妃又如何?这前朝的时候,不是有好些太子都做祖父了,也没能做上皇帝嘛。朕的身体如此康健,再活三十年没有问题。”
熊贵妃总算被安抚了下来,但眼珠一转,伏在天家胸膛上,柔声细语道:“这太子终究是没上过战场,没有经验,不妨这样,臣妾的三弟闲赋在家中也有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合适的官职。不妨这样,天家就封他一个监军的职位,随太子一同前往,这样既能监督太子,也能替熊家挣些脸面。”
熊三弟熊金?那的的确确是个游手好闲之人!熊伟虽然是个七品的司天监丞,虽然平时也仗着熊贵妃的势狐假虎威的,可也踏踏实实的干下来了。但那熊金,眼高手低,前些年非要做户部侍郎,只因他听说那官职大有油水可捞。可他是个白身,连功名也没有,再说了,为了不让朝中大臣唠叨,他素来是让朱熊两家势均力敌的。熊金声名狼藉,就闲着罢!
天家心中自有一把小称称。
他犹犹豫豫:“这北地苦寒,又是去打仗,熊金能吃那苦?”
熊贵妃当即指天发誓的保证:“为天家效犬马之劳,区区一点苦,他能吃的!”
“好吧。”天家只得答应下来。
熊贵妃自然欢喜,当即就让心腹将话传给三弟熊金,让他这几日收敛些,莫让御史抓到了把柄。
可熊金脑子一转,想到不日之后到了北地,全是粗鲁不堪的汉子,那岂不是憋死他了。不行,临走之前,他得再寻一个好看的小娘子发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