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沉思许久的我,最终还是没有去打那个电话。
陈强费心尽力,一辈子没有上桌的机会。
而我和其他几个,有机会被带上桌的人,唯一的筹码是我们的性命。
可见一斑的是,以我如今和叶海潮的关系,下一次叶海潮再有动作,我绝对是冲锋在最前的人。
到那时候,许牧野绝对不会容忍我。
对于我们这种走上这条路的人而言,没有知错能改这个说法。
只有努力在错的基础上强大自身,让这个错误不至于致命,乃至是最后成为对的。
我拿起《国榷》的第二册,借着灯光翻动书页。
……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相当的平安无事。
鸭场徐争想要,我也没有再做过多的挣扎,或许我与徐争之间的关系,此时是最好的状态。
凡事刚过易折,我若是再去拼命弥补,很可能会让我和他之间关系再次恶化下去。
鸭场在徐争和李奇伟老爹,还有刘达曾可几人的运转下,已经开始走上正轨。
我带着李奇伟两兄弟,这几个月中一直走动,终于在八八年的农历五月,开始动工修建水泥厂。
预计在年底的时候,这水泥厂可以正式开工。
当时经济处于野蛮生长的状态,我建造这个水泥厂,并未受到太多阻碍。
甚至借着这个关系,和弘阳镇不少明面上的人物,打上了交道。
有了这个水泥厂,能够带动镇上以及附近的人就业。
大家都在闷头搞经济,环保这些个概念,还没有出现。
其他事的曲折,终于在这件事上得到了弥补。
在这一年的中秋前后,水泥厂规模已经完善就等着各种设备人员进场。
叶海潮中途问过我几次,几乎是胎教级别的辅助,让我省去了后顾之忧。
在农历的十一月,在弘阳镇诸多人物的见证下,站在水泥厂的门口,一剪刀剪断横在门前的红绸带。
四天前,恰好是我二十五岁生日。
看着周围鼓掌叫好的人,我眼中闪过一抹恍惚。
从十八岁出道跟着楚江海,到如今,已经是七年过去了。
我也正式步入了奔三的年纪。
这七年经历诸多种种,最后属于我的产业,终于在这一天落成了。
就在我和镇上一些有脸面的人应酬时,李东伟悄然来到我身后,“大哥,叶老板电话。”
这个电话还是很有用的,在这一年当中,为我提供了不少方便。
我轻轻点头,和其他人告辞一声,起身回到修好的房子里面。
李东伟他们这些人,都是和我住在一起,我准备等水泥厂完全运转起来后,就将他们编入到水泥厂的保安科。
我熟练的按下号码,将电话回拨过去。
“叶老板。”
电话那边传来叶海潮的轻笑声,“冬夏,今天本该给你送点贺礼,恭喜你一下的,不过我想想送你一点实际的东西。”
我微微一愣,“什么东西?”
“陈强他们回来了,准备从屏城绕道,过遵城再回来。”
我看了看自己左手,轻声说道,“那我去遵城接一下他?”
叶海潮嗯了一声,“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们进了省城范围,许牧野不会看着我们办陈强。”
我没有立马回话,而是扭头朝屋子外看去。
那边我的水泥厂,此时人声鼎沸,我刚浸染上心头的喜悦,在此刻尽数退散。
将近一年的修整,叶海潮觉得他又行了,又要跟许牧野开战了吗。
上一次是陈强把我撞下山沟,宣布了许牧野对我们动手。
这一次叶海潮要用我办了陈强,来告诉许牧野我们要对他动手了吗。
“冬夏,你还在听吗?”
我回过神来,轻轻嗯了一声,“好,我现在做准备。”
叶海潮对我投入这么多,不就是等着这种时候么。
“好,我已经叫王鑫磊出发,去弘阳镇上找你了。”
我点头,最后客套一声,放下了电话。
黔州多雨,向来天无三日晴,早上还只是阴恻恻的天,现在已经开始有落雨的迹象。
“东伟,去叫你哥和白脑壳,还有徐谢,我们要出去一趟。”
等到李东伟点头离去后,我脸上重新挂上笑脸,出门对那些前来祝贺的人,一一谢客。
等到人都走后,白脑壳才走到我身后,低声问道,“是又出了什么事吗?”
我轻轻点头,“陈强回来了,我们要去一趟遵城,把他截了。”
白脑壳得到答案后,也就没有再多问。
白脑壳不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只剩下我和他,我都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但因为我所在位置,看待事情的眼光,在一些时候具有局限,白脑壳有些时候,能够从另外一方面出发,对一件事有别样的观点。
不过白脑壳从来只提出他的观点,不会有特别强的意识,让我顺从他的观点去做决定。
这是我最喜欢的。
从徐争林远那件事开始,我已经开始在意,我这个团伙当中,谁才是真正主事的人。
我不希望徐争之后,再出现一个和我抢话语权的人。
这会对我这个团伙,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这一次我没打算带徐争,倒不是我不放心他,或者觉得他不得力。
只是如他所说的一样,我们道不相同,他接受不了我如今的做事手段。
既然如此,不到万不得已,那就不要他难受了。
和之前一样,这次也是王鑫磊开车来接我。
我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徐争那边肯定也知道了。
最后徐争没有来,来的人是刘达。
“大哥,争哥问要不要帮忙。”
混与不混的界限,很是模糊,说不定你今天跟着大哥办事,明天就结婚孝顺老人,不再出来玩。
在我心中,刘达和曾可二人,已经不是我们这条路上的人。
他们现在和镇上其他人差不多,无非就是给我养鸭子。
我笑着摇头,“不用了,去跟争哥说,把家看好就行。”
刘达笑着点头,转身离开。
林远的死,徐争对我的不满,注定了我们这个团伙面临分裂。
幸好徐争和我,都是有分寸的人,选择了最温和的方式来缓解这种分裂。
没有让这个团伙彻底粉碎。
少了三根手指的王鑫磊,这次没有再坚持自己开车,我终于掌舵了这辆大发面包车。
天上已经有细密的小雨点,开始往下掉。
打在面包车上噼里啪啦作响,我看了一眼刚建好的水泥厂,一脚油门踩上。
车子向前行驶。
踏上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半点退路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