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驰这个模样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小时候,伙伴其实挺少的。
老陈是镇上出了名的大夫,他学历高,见识广,长得白白净净,各方面都很优秀,唯独离婚,成了他身上一个不完美的存在偿。
她印象中,母亲这两个字对应的人一直是空的,单亲家庭的孩子,哪怕被照顾得再好,心理上还是有有些缺失撄。
镇上有关她母亲的传言不少,但真真切切能说上来的,却没有几个,镇上的农妇嘴巴碎,平日里就喜欢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儿说这家长那家短的,老陈这样一个优秀的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自然就成了她们茶余饭后最常谈论的对象。
当然,她们谈论的话题,无外乎就是关于老陈的前妻,陈悠悠的母亲,一个抛夫弃女的女人。
女人们随口一说,不知真假的孩子们就无所顾忌的乱传。
孩子是最天真的人,往往也是也是伤人最深的人,她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在一群孩子里,显然就成了另类。
他们不愿意跟她玩,甚至有时候还会笑着闹着叫她没妈的孩子。
她心里难过不已,有天就跑去问老陈,为什么大家都有妈妈,我却没有,我的妈妈在哪儿?
老陈听后愣了好久,然后抱起她,让她坐在腿上,认真道,“笑笑,你有妈妈,只是爸爸跟妈妈离婚了,妈妈已经有了她自己的家庭。”
老陈教育孩子这方面,从来不会撒谎,他总是会很耐心的跟她讲道理,让她学着去接受。
她愣了好久,才问道,“妈妈是有了别的孩子吗?”
老陈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天,她扑在老陈怀里,哭得不能自已,而那天以后,她就决口不再提自己的母亲。
整整十八年,她没有那个女人的任何消息,直到即将考大学的那一年,她终于有了那个女人的一点儿消息。
那天她刚从学校回来,一进门就觉得家里气氛不太对,老陈蹙着眉,就连笑口常开的常阿姨也是愁眉不展。
她迷迷瞪瞪吃完饭,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老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老陈凝视她良久,才道,“你母亲前两天来过了。”
因为她一直住校,所以并不清楚家里的情况,一听老陈这么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母亲,指的是谁。
她蜷缩了一下手指,“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她来干嘛?”
“你母亲知道你要考大学,她家里那边有一所名校的名额,能帮你争取到,不过需要你跟她过去,在那边儿落户口。”
陈悠悠心口一紧,抿紧嘴唇,“您答应了?”
老陈摇摇头,“我说要看你的意思,你母亲太忙,等不了,就先走了,说等你回来之后,让我问问你的意见,然后回复她。”
他顿了顿,试探道,“笑笑,你的意思呢?”
她坐在那儿沉默了好久才问,“她嫁得挺好的是吗?”
老陈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扯了扯嘴角,凉薄道,“走了十几年了,才想起自己有个女儿,早干嘛了?”
老陈心里绝对不是想将自己的女儿培养成一个心里只有恨的孩子,他忙解释道,“笑笑,其实你母亲每年都往这儿汇钱,汇书跟衣服,她心里是有你的。”
“她要真有我,也不会连看都不来看一眼,她知道我喜欢什么吗,知道我想上什么样的学校吗,她可能都不知道她的女儿长什么样!我跟她,除了那点儿不值一提的血缘关系,什么都没有。”
老陈无言以对。
“爸,你动她的钱了吗?”
老陈不明所以,还是道,“我都给你存起来了,想着以后你到大学用。”
“那就好。”陈悠悠淡淡道,“找个时间,退给她吧,不要让我觉得对这样一个陌生人有所亏欠,还有,转告她,我就算不靠她,也能考上自己想上的学校,既然我的人生一开始,她就不愿意参与,那么以后,她也没资格参与。”
后来老陈说,她母亲听到这些话后很难受,哭了好久。
她不咸不淡的扯了扯嘴角,心里并没有多大波澜。
她对感情很执着,同样的,她对没感情的人,也很冷酷,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哪怕再好,再稀罕,她也能忍住不要。
以前是她的母亲,现在是秦峥驰。
她会彻底的,一点一点将这个人从自己生命中连根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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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峥驰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感冒了,鼻塞流涕,晚年强健的体质,居然因为一个冷水澡感冒了。
他心里郁闷不已,同时又打着小心思:陈悠悠要是知道他感冒了,会不会心疼呢。
他跳下床,下楼买了早餐,然后将自己伪装成很虚弱的样子,却敲陈悠悠的门。
结果敲了半天也没个动静,最后被对面陈悠悠医院的同事告知,她已经上班了。
秦峥驰心碎了一地,他压根儿就没弄清楚陈悠悠几点上班,拜拜装了这么久,阿嚏——
对于这些,陈悠悠全然不知。
她整理好一切后,就开始正式接手工作。
市医院主要面向的是普通市民,所以平时还是挺忙的,不像南山医院,是云安市各界名流的太医院,一个月也接不到几个重症。
一天坐诊下来,她就接待了三十多位病人,光整理资料,就够她忙活的了。
下午的时候,主治医师临时叫她去手术室帮忙。
每个医生的手术习惯不一样,平时需要的几个助手,也都是固定的,本来陈悠悠刚来,是需要人带的,但是因为她比较尴尬的身份,一直没有人愿意带她,所以这么突然的让她去帮忙,陈悠悠心里是有点儿忐忑的。
手术期间,她尽可能的跟着主治医师的一举一动,竭力配合,手术到快要缝合的时候,主治医师不小心划到了患者的一根血管,鲜血霎时涌了出来。
主任医师快速的用止血钳夹住血管,蹙眉道,“止血棉。”
陈悠悠一手撑住伤口,一手伸过去,“止血棉。”
负责医疗器械的护士却没理会她。
陈悠悠皱起眉头,抬高了声音,“请给我一块儿止血棉。”
那护士终于抬起头,翻了她一眼,“刚才不是给你一块儿吗?”
那一块儿早就不能用了,不饶她也不会开口。
这边争持不下,那边主治医生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止血棉!都聋了!”
那护士这才不情愿的递了一块儿过来,陈悠悠还没接过,她直接递给主治医师了。
她抬眸扫了那护士一眼,没再说话,低头帮着止血。缝合。
等手术结束后,主刀医生叫住她,绷着脸道,“陈医生,手术台上人命关天,你连一个助手都做不好,我很怀疑你有没有能力胜任医生这个职位。”
“刘医师,我——”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有时间多去想想自己的原因,别人能做好,为什么你做不好。”
对方甩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陈悠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摘掉帽子,转身回了更衣室。
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有人道,“还真以为有点儿什么本事了,要不是方主任,谁知道她是谁啊,你没看她今天在手术室,笨手笨脚的,还不如刚来的应届生,也好意思说自己的师大毕业的,南山医院出来的,我看啊,这简历八成都是造假的。”
“声音小点儿,当心被人听见。”
“我还怕她不成,一个走后门的,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话音一落,就瞧见站在门口的陈悠悠,对方动作一僵,扯了一下唇角,想打声招呼,陈悠悠却连看都没看她们,直接将换掉的手术服塞进去,转身离开。
她挺着脊梁,走了好远,才靠着墙站住身体,她将手插/进发丝,往后拢了拢,闭着眼睛自我调节,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戏谑,“看这样子,你似乎过得不太好。”
---题外话---一直忘了纠正一个错误,冷暖儿打的是网球,不是排球,作者那几天被中国女排洗脑了,大家请无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