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些天,沈濯云对唐夏的照顾可以用八个字概括:寸步不离,无微不至。
只是老爷子的疑惑还没问出口,就被催促着开始继续爬。
走走歇歇,等到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撄。
庙里的师傅,已经上完早课,庙门外,已经有好几个信徒在等着上香祈愿了。
庙里这个师傅,德高望重,沈老爷子对这方面,深信不疑,上完香,就跟那位师傅搭话偿。
沈先生站在一旁,就显得又些无聊。
他闲散的望着屋外,视线无意间,撞到了院内那个祈愿亭上,不由得怔了怔。
他突然想起,之前跟唐夏来的一那一次,她跟那帮孩子一块儿许了愿。
之前并没有多少感觉,但是今天,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个时候的唐夏,所许的愿望会是什么,一定是跟殷承安有关吧,他自嘲的想着,却控制不住步子朝着祈愿亭走去。
庙里的师傅新收了一个徒弟,十七八岁的模样,白白胖胖,长得像个汤圆,挺讨喜。
这会儿,这位汤圆小师傅,正帮着祈愿的善男信女递牌子,等写完了,又帮忙挂上,动作看起来蛮熟练的,应该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沈先生走到亭中,抬头望着头顶密密麻麻的许愿牌,皱着眉,想从里面找出唐夏写的那个。
“施主,要祈愿吗?”
小师傅走过来,鼓着一张包子脸,问道,“姻缘还是事业?”
沈先生看了一眼汤圆小师傅,轻轻勾了勾唇角,“我来还愿。”
“还愿?”
小师傅抓了抓光溜溜的脑袋,“还愿这个,要去找方丈。”
沈先生一本正经的瞎扯,“我来帮我太太还愿,只是我不知道她许了什么愿,所以能不能麻烦小师傅,帮忙找出来,我看看。”
汤圆小师傅非常热心的问道,“请问施主,许愿人姓什名谁?”
“唐夏,唐朝的唐,夏天的夏,如果上面的许愿牌没人碰过的话,应该是北面的位置。”
小师傅照着他提供的线索,拿着竹竿走到亭子的正北方,仰头寻着那个叫唐夏的人,挂的许愿牌。
圆溜溜的脑袋在阳光照射下,反衬出一圈光晕,犹如一个巨大的灯泡,莫名的多出几分喜感,沈先生垂眸笑了笑,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拿着手机,出了亭子,他才按了接听。
“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是唐夏。
“刚吃完早饭,想试着联系你一下,我还以为打不通呢,你们现在,到了吗?”
“嗯,刚到。”
沈先生回望着许愿亭,轻轻垂下眼帘,“估摸要到下午才能回去。”
唐夏笑了笑,“你是不是正在上面无聊呢,我记得上次去的时候,我们都在许愿,你在一旁装高冷。”
沈先生也笑了,“说起来,你那会儿许了什么愿?”
唐夏突然噤了声,支支吾吾道,“多久的事情了,我早就不记得了,问这个做什么。”
沈先生眯起眸子,这是心虚了吧。
唐夏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你一会儿帮我再许一个吧,就写让我们的宝宝健健康康长大,等孩子大了,我们再带着他来还愿。”
“好,听你的。”
正说着,沈先生就瞧见小师傅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他低声道,“我这边儿有点事儿,不说了,回去再聊。”
挂了电/话,小师傅就喘着气跑到了跟前,举着手里的一个许愿牌,喘了半天,才道,“施主,你看,是不是这个?”
沈先生接过做工稍显粗糙的许愿牌,指尖扫过上面的纹理,良久才翻过来。
写在背面的东西,让他心头轻轻一颤,紧抿着嘴唇,良久都没说话。
他想过很多种上面的内容,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写在上面的,跟他相关。
一个公正的“沈”字,娟秀清丽,下手的笔锋似乎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情谊,让人心头发软。
他唇角的弧度很浅,眼中的笑意却很深。
紧紧的,将那块儿小小的许愿牌,捏在掌心,他抬头,对小师傅道,“就是这个,多谢小师傅,可否帮我再取一块儿新的?”
小师傅又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光溜溜的脑袋,“施主请跟我来。”
………………………………
这边儿,唐夏挂了电/话,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沈先生要是不提,她还真忘了许愿的事。
当时许愿的时候,她并不是太想参与,只是经不住初七的念叨,才跟她们一起写了。
那会儿,她长在跟殷承安闹离婚,乌峰山又是她的伤心之地,她自然不可能再去写殷承安。
烦闷上头,不知怎么就看见了斜靠在柱子上抽烟的沈先生。
他夹烟的姿势很老练,一看就是老烟枪,食指跟中指并在一起,轻轻一弹,烟灰就掉落下来,霭霭的烟雾,将他的表情笼罩起来,似真似幻,多了些神秘之感,不由得让人失神。
鬼使神差的,她就在上面写了一个“沈”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落笔了,只能仓促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做贼心虚的将那个许愿牌压在最下面。
想起往事,她也觉得羞窘,要是被沈先生知道她写的什么,她真该无地自容了。”
她正长吁短叹着,忽然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以为是陈姐带着孩子过来了,说话间抬起头望了过去,瞧见门口的人,微微一怔,表情淡了淡,嘴唇动了动,低声道,“怎么是你。”
殷承安轻轻关上门,走进来,静静的望着她,“听说你生了,过来看望一下。”
他说着,将手里的礼品放在桌上,唐夏扫了一眼,都是进口的奶粉,各种牌子都有,挺像殷承安的作风。
“谢谢。”
她抬起眸,咳了一声,问道,“你身体好了?”
“嗯。”
殷承安不愿意多谈,他今天的打扮很普通,不像以前那么隆重,只是穿了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装,头发也没固定,头发散落在额前,看上去年轻了好多,很是英俊。
不过也受了很多,颧骨凸的都又些明显了。
“孩子呢?”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婴儿床,扭头问唐夏。
“陈姐抱出去了,估计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
“这样……”
殷承安扭头对上她的眼睛,温声问道,“渴了吧,我帮你倒杯水。”
他说着,拿着桌上的杯子走到饮水机前接水,低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夏皱起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殷承安有点儿……怪怪的。
挺渗人……
等他将杯子拿过来后,她才道,“谢谢,内个,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并不是她挂心对方,她只是想找个理由将他支走,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见殷承安的时候,她总觉得又些不安。
“喝水吧。”
殷承安没理会她那些话,嗓音低沉道,“喝完了,我想跟你聊一些事,聊完我就走,嗯?”
唐夏看了他几秒,抿着唇接过来,低头抿了几口,良久,抬头道,“要说的,我们不是已经说清了,你还想聊什么?”
殷承安的眼神从她刚刚喝水的唇畔上滑落下来,对上她的视线。
“你是说清了,我还没说清。”
唐夏不解的皱起眉。
殷承安拉开椅子,做到床尾,眸光深沉的望着她。
“唐夏,我们认识差不多六年了吧?”
唐夏没吭声。
他轻轻叹着气,嗓音听起来到这点儿沙哑,又些苍凉,“你认识我六年,嫁给我三年,你对我那么多,数不清的好,你说,我怎么就把你弄丢了呢?”
即便已经对殷承安没了感情,从他嘴里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她也突然间觉得又些心酸。
以前啊,她觉得这一辈子,可能就只会爱上一个人了,所以她在那段婚姻里,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就是为的有一天,殷承安能看见她的好。
但是感情总会有掏空的时候,尤其是自己的付出,从来得不到回应的时候。
现在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她才能理智看待自己那三年的婚姻。
殷承安说不相信她只用了半年,就爱上了别人,其实不是的。
那段婚姻,其实老早就被掏空了,她之所以坚持,只是因为心中那份执念,爱情的分量,早就淡了,所以当沈先生披荆斩棘冲进她的世界的时候,轻易的就攻占了她的心房。
而她对殷承安最后那点儿眷恋,也随着沈氏对唐家的赶尽杀绝,变的一点不剩。
“你只是习惯。”
良久,她才开口,“习惯了我对你好,我围着你转,所以当我从你身边消失,甚至很快投入下一段感情的时候,让你觉得不可思议,心有不甘,其实你并不爱我,不然,为什么三年时间,你都没爱上我,偏偏在离婚之后才对我念念不忘?”
“我知道你现在生活的很好,但是也别否认我的感情,”
殷承安紧绷着脸,声音低沉了一些,“我还不至于,连自己的感情都分不清。”
唐夏闭上嘴,没再说话。
她有些控制不住的打哈欠,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人弄走。
病房的气氛,一时间又些凝重。
好久,殷承安才又开口。
“下个星期,是我二十九岁生日。”
唐夏一怔,一时间又些恍惚,如果不是他提,这个曾经让她铭记于心的日子,她早就忘了。
他看着她的表情,心脏缩了缩,苦笑道,“不记得了是不是?”
唐夏避开他的视线,没说话,眼前又些不太清明。
“陪我过最后一个生日吧。”
他轻声道,“就我们两个人。”
唐夏感觉眼皮似乎越来越沉了,看着殷承安的时候,都觉得又些模糊。
她捏了捏眉心,摇了摇头,眼前却更花了。
她心头一惊,想强撑起精神,肢体却不受控制,看着慢慢靠近的人影,她动了动嘴唇,“你……给我下药了?”
殷承安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垂下眼帘,“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了,什么都好了。”
“放……开……”
她有气无力的挣扎着,落在他身上的力道,就像是棉花。
殷承安用手背,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抱着她,大步朝外走去。
……………………
因为要回老家补办身份证,陈悠悠从昨晚十点,值班到今早十点,为的就是能空出两天时间。
十点一下班,她就从值班室出来了,临走的时候,顺路来看一眼唐夏,结果半道上遇见了陈姐抱着孩子刚喂完奶回来。
她打着招呼,问道,“陈姐,今天你值班?”
陈悠悠经常往病房跑,两个护工对她都特别熟悉,见了也很热情。
“是啊,陈医生,你也今天值班?”
“不是,”陈悠悠笑了笑,“我刚下班。”
说着,凑过去,低声道,“来,让我抱抱。”
陈姐小心的将孩子递给她。
“你们做医生的真辛苦,晚上还要值班。”
“工作啊,没办法。”
陈悠悠低头用鼻子碰了碰小家伙儿的脸蛋儿,真软,一身奶味。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等到了唐夏病房门口,突然怔住。
病房四门打开,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的手机还在桌上,平时下床穿的拖鞋,也还好好的在地上躺着,就连外面穿的外套,也好好的搭在椅背上,病房里什么都没变,唯一少了唐夏。
陈悠悠紧抱着孩子,沉声道,“先去看看卫生间有没有人,然后去问问负责这个床位道护/士。”
陈姐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赶紧跑去卫生间找人。
陈悠悠也不含糊,先打电话给唐诺跟李歆,确定两边儿都没来人的时候,她的心凉了半截。
唐夏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好端端的,不会这种时候闹失踪。
如果真的是闹失踪,唯一的原因可能就是她知道了肾源这事儿,沈先生骗了她。
更何况东西都好好的,失踪的概率非常低,而且,只要沈濯云有心不让她知道,唐夏应该是不可能知道的。
排除这一点,如果还是找不到,那还有最后一种情况,就是有人带走了唐夏。
但是南山医院的治安一直很好,他不愿意往坏处想,只能尽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几分钟,陈姐就惊慌失措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护/士。
“沈太太不在卫生间,这是负责沈太太病床的护/士。”
小护/士还有些蒙,“我刚刚给她拔针的时候人还在啊,这才过去没多久啊,是不是家属接走了?要不你们去监控室看一下吧。”
陈悠悠脸色稍稍变了变,深吸一口气,扭头对陈姐道,“你照顾好孩子,我去一趟监控室,别乱走,就在这里等我。”
“好,好的。”
陈悠悠冲出病房,直奔监控室。
结果到了门口,却被人拦住,说没有院长的特批,监控室不许外人进。
她来南山医院也快三年了,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狗屁规矩。
但是没办法,她只能联系秦昭诚,科室秦昭诚的电/话却打不通。
她只好联系秦峥驰,等得到许可之后,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了。
她调出监控,瞪大眼睛盯着里面的画面,一眼就瞧见有人从病房,将唐夏抱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深灰色套装,脑袋上带着帽子,全程背对着摄像头,似乎对医院里的监控位置非常熟悉,十几个画面,她都无法看清脸,单靠一个身影,她真的辨别不出来那是谁,智能一个画面接着一个画面看。
终于,在地下车库,对方将唐夏塞到车里回头的时候,捕捉到了正脸。
“别动,就是这个,放大!”
她指着那个画面,表情凝重。
等画面完全放大后,看清那张模糊的脸,她的心猛的沉了下来。
是殷承安。
她来不及思索殷承安为什么能够这么顺利的从医院带走唐夏,只得赶紧打电/话通知唐诺赶紧来医院。
………………
“这里环境真不错,可惜身体不行了,不然,我是真不介意每天上来走上一遭。”
从福音庙出来,老爷子就发声感慨。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兴奋的对沈先生道,“我刚刚,把你儿子的生辰八字给大师看过了,大师给起了个名字——沈言廷,听着多大气,。”
沈先生扯了扯唇角,“您这么半天,就跟人聊了些这东西?”
“这怎么了?这才是关键好吗!”
老爷子义正严辞道,“孩子的名字取好了,那能影响他一生,在这上面多费点心思,应该的,值!”
沈先生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电/话急促的响了起来。
“沈濯云,你还在山上?”
唐诺的声音又些急,情绪也不太稳定。
“正要下山,怎么了?”
“赶紧回来,唐夏被殷承安那个混蛋带走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
沈先生眸色陡然一沉,捏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压着嗓子,道,“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小时前。”
“那你现在才告诉我?”
他不由得拔高声音。
“你他妈吼谁呢?我他吗也是刚知道好不好!”
唐诺脾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你知道自己今天不在,为什么不在病房多加派几个人手?你要是对她够上心,能发生这种事!”
沈先生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我手机快没电了,你先联系李歆,让他先去机场排查,另外再分一部分人去围堵肖潜,没他的帮忙,殷承安一个人弄不走唐夏,我现在下山,估计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才能赶回去,如果在机场,一定要赶在飞机启动前,将他们拦截住。”
“行了,我知道了,你自己路上小心,别唐夏没回来,你自己先受了伤。”
唐诺粗声粗气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先生收手机,转身走向老爷子。
“唐夏出事了,我要先赶回去,乔叔,你带着老爷子慢慢下山,我会另外派车来接你们。”
“出什么事了?”
老爷子紧张的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等我回去才知道。”
他说完不再久留,扭头就朝山下跑去。
………………
李歆很快排查当天所有的航班,但是并没有殷承安的消息,跟沈先生预料的一样肖潜不知所踪,而且是几天前就失踪了,公司的事,全权交给心腹打理,自己玩起了失踪。
所有能找的地方,完全找不到有关殷承安的消息,他就像是水一样,人间蒸发了……
---题外话---上一章,慌里慌张粘错了章节,早上才看见,晚一会儿,看能不能找编辑退稿,能的话,就在后面补一个小剧场,不能的话也没关系,这一章更了六千六百字,算作补偿,向大家致歉,明天大结局上,万更,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