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花萝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俊俏的小二指引着燕无缺进入阁楼之内。
燕无缺率先跟花萝打招呼：“殿下。”
“你来了，坐吧。”花萝不再看风景，而是径直坐下。
等花萝坐下后，燕无一这才坐在了花萝对面。
“二位贵客稍等，精心烹制的菜肴即刻送到。”小二说完关上门退了出去。
花萝用手摩擦着杯壁，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总是怪怪的。
燕无一打量着阁楼周围的陈设，每样摆设都价值不菲，在外面很是罕见，肉眼可见的大手笔。
很快，门推开了，小二手里拿着托盘，把菜放了上来，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句：“请二位慢用。”
油光水滑的桌面上一共只有两道菜，薄若蝉翼的龙肝质地晶莹剔透，均匀的码在胎薄如纸的容器内，看起来也就十来片；风髓颜色鲜亮，红红火火，看像是打了番茄酱，非常喜庆，上面漂浮着一层滑腻腻的油星。
燕无缺毕竟是读过万卷书的，算很有见识，“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万金宴？”
花萝见燕无缺认得，就承认了：“是啊，我虽为太子，也是第一次来体验所谓的万金宴，机会难得，你也尝尝吧。”
说着，夹了一片龙肝在自己面前的小碟子里。
她作为派太子，排场用度都是最好的，这顿饭对于她来说也算很奢靡。
其实，万金宴的分量很少，若是来个大胃王，这点都不够塞牙缝的，可能吃的就是排场。
一顿万金宴到底要花多少钱？
打个确切的比方，按照如今天启国平民普遍收入水平来算，要一千个人全年无休的工作一百年才够一顿饭钱。
燕无缺知晓万金宴的价值，心里总有些疑问没有宣之于口。
一抹烟花绽开在夜空，随后无数朵烟花跟着一块升天，在夜空中炸开，将整个盛京照耀得亮如白昼，绚烂且壮观。
花萝看见烟花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反应过来，肯定也是瞻星安排的节目，顺便就把这个锅给背下了。
“是我让人炸的烟花，它们会燃放一整夜。”
燕无缺彻底搞不懂了，忍不住开口问：“殿下这是做什么？”
又是烟花，又是万金宴。
向来自认为能言善辩的花萝竟有一瞬间的词穷，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状态，“瞻星都告诉我了，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所以我是为了感谢你这才专程请你来这一趟，聊表心意，希望你能因此开心。”
说完之后，花萝心里天人交战，也不知道瞻星这个法子真的行吗？不然代价就太大了，砸这么多钱可千万别让女帝知道。
万一被女帝抓住小辫子，又要逮着她一通批了。
“开心？”燕无缺重复了这个词，“殿下，粗略估计，今晚……起码是国库一个月的纳税净收入，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殿下如果真要感谢我，不妨许我一个要求。”
听到燕无一说起要求两个字，花萝不由想起先前燕无一跟她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理论。
而且她还大放厥词，倘若燕无缺有办法让她不得不只要他一个男人，那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无话可说。
自然，花萝不会轻易跳进这个圈套。
“不知道翾殊君想要什么要求？”
“我想殿下如实回答我三个问题。”
花萝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可以，说吧。”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不知殿下对于夏侯大人是何看法？”
花萝就知道这个坎没那么轻易过去，毕竟燕无缺都亲眼看到了。
她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用手指在桌面敲出有节奏的声响，“于我而言，他更像是亲人。”
“亲人？”
“翾殊君如此见多识广，想来也听说过我的历史，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燕州生活的，夏侯一直陪在我身边，他照顾了我很多，在燕州那么多年的时间我们都待在一起。所以，他很像我的亲人。”
没等燕无缺再说话，花萝主动说道：“翾殊君，我知道你想了解什么。关于那天晚上你看到的事，我不是情迷意乱故意吻他的，我是不小心中了自己的合欢术。”
“后来我及时清醒，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花萝觉得她如果不把实情告诉燕无缺，这事是没完没了了。
燕无缺也没想到花萝会如此坦诚的跟他解释这件事，他沉默片刻，“我听闻合欢术虽然会乱人心智，但对于意志坚定者无效或者效果甚微。”
“尤其是魅修本身，对合欢术有一定的免疫作用，那么，合欢术是否不能完全迷乱殿下的神志？”
花萝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合欢术于我而言，若是强行克制，也亦无不可，但是中了合欢术若不能释放，强撑过去是很难受的。”
花萝是在变相告诉燕无缺，她确实是中了合欢术，本身对这种小小术法也有一定的免疫力。
确切来说，如果她真的不想，是勉强能克制住不对夏侯谦做任何不端之事的，但是她觉得她没必要忍，让自己难受。
女帝让花萝从小接受的教育和被灌输的思想从来没有守身如玉那一套，而且作为天启国唯二有资格无痛当娘的女性，她大可以多找男人开枝散叶。
因此对于花萝来说，贞洁不贞洁实在不重要。
气氛再度陷入沉默。
“所以，殿下其实是自己心悦夏侯大人，不过是借着合欢术当台阶下。”燕无缺语气都消沉了几分，他觉得自己像是个上赶着找虐的，明明想想就心理难受，还偏偏非要从花萝嘴里详细了解，抽丝剥茧。
没必要根本没必要，什么时候她想要一个男人还用得着拿合欢术当借口？燕无缺着实多心了。
花萝手抚上额头，脑子如同塞了一团乱麻，语气有些无奈：“翾殊君，你若非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
这话简直如同雪上加霜，让燕无缺更难受了，如鲠在喉，他继续问：“第二个问题，既然殿下喜欢夏侯大人，那我呢？”
花萝竟然从燕无缺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忧怨，就好像一个捉奸在床的怨妇指着鼻子责问自己出轨的丈夫：你对得起我吗？
花萝晃了晃头，甩出这种吊诡的错觉，正色回答。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真诚，态度尽可能端正，她抬起头来直视燕无缺的眼睛：“翾殊君，你长得好，性格好能力也不弱，我当然也是很喜欢你的。”
燕无缺听见这话，并没有半点欢喜，只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睛低头看。
他的手上仍然戴着黑色露指手套，手腕露出一截青筋。
似乎酝酿了一下情绪，燕无缺还是没有放弃这次机会：“第三个问题，若论男女之情，我和夏侯大人，殿下到底喜欢谁？”
花萝略一错愕，随即回答道：“都喜欢。”
燕无缺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苦笑一声，似乎在自言自语：“都喜欢，也就是都不喜欢。”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我无话可说。”花萝是真的词穷了。
她话锋一转：“怎么，翾殊君还是没有放弃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观点？何必呢，你大可以跟我退婚，重新找个普通出生的姑娘，追求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国普通女子是不能多夫的，你要的一点难度都没有。”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针对此事，我是不会做出让步的。”
因为燕无缺好像针对此事有点钻牛角尖，花萝也应付的有些不耐烦。
她可不想老是和燕无缺谈论这个话题永无止境，干脆就摆明了跟他直说，并且言辞犀利的反驳：“你既然不愿意退婚，又为何非要过度在意此事？说两句不好听的，难道翾殊君也觉得，男人只要功成名就三妻四妾便合情合理，而女人无论身份多高贵，有多少成就，都只配守着一个男人，忠贞不二？”
“不是。”燕无缺连忙摇头，“殿下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男人应该只有一个妻子。而女人也应该只有一个丈夫，这才是最理想的状况。”
他顿了顿，随即又说道：“有一个地方，上到国家最高领导，下到平民百姓，律法要求所有人都只能一夫一妻制，若有违背，便是犯法，会被严惩。”
“而且在那个地方，妻子或者丈夫但凡在外面和别的异性有染，也会受所有人唾弃，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我只是更喜欢那个地方的婚姻制度，伴侣之间，互相忠诚。”
“哦？”花萝在脑子里把所有玄武大陆存在的国家都过了一遍，一脸疑惑的问燕无缺，“玄武大陆几十个国家，我国和雪族创立的白雪帝国算是超级大国，其他小国虽不起眼，但各国的律法婚姻制度我都了如指掌，没听说哪个国家严格要求上至帝王，下至贫民都必须一夫一妻。”
“你说的这个国家到底在玄武大陆哪个方位，叫什么名字？土地面积多大，人口有多少？”
“那个地方并不小，领土面积大概有半个天启国那么大，人口也差不多是天启国的一半。”燕无缺回答道。
“有些奇怪，纵观玄武大陆，并没有你说的这个国家，领土有天启国的一半大，那也不算小国，如果存在，我应该知道才对，该不会是话本子里社稷出来的吧？”花萝猜测道。
可是，燕无缺一个脑袋正常的人，会把话本子里社稷出来的国度当真？还说得那么煞有其事。好像这个地方真的存在似的。
燕无缺却突然岔开了话题：“殿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你说。”
花萝被燕无缺成功带走思路。
“呃，无一说他从来没有吃过龙香酒楼的东西，我的这份能不能打包回去给他？”
“小事，这有何难？”花萝这才注意到燕无缺还从来没动过筷子，竟然是想给燕无一留。
“让大厨再做一份，装盒打包，你带回去给他就是了，面前这份你自己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