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也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二品布政使的职位没落地呢,估计这群百官早就等急了吧。
“那么诸位爱卿可有人选?”既然百官刚才给面子顺顺利利地让江若琉出任了刑部尚书,那么自己也打算礼尚往来。
“陛下,臣推举翰林学士王同,此人已在翰林院磨砺多年,熟悉天下政务运转,可外放为官,造福一方。”
“陛下,据臣所知,王同在父亲去世并没有回家丁忧,我大明以孝治天下,此等不孝之人难以担此大任。”
“陛下,臣举荐户部观政士李响,此人乃弘治十年的进士,学识渊博,为人恭谦,可任此职。
……
朱厚照早就有了百官争夺布政使之位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低估了大明朝官员的战斗力,想起了前世看到明代宗朱祁钰登基以后朝堂上大臣们群殴的历史,不由得对眼前这群士大夫心生敬意,甚至在想以后来上朝要不要在奉天殿内埋下三百刀斧手,时刻保卫自己。
这时候,内阁辅臣李东阳出列了,百官顿时安静。毕竟到了李东阳这种境界,可以说门生故吏遍天下,很少会见他举荐一个人。
李东阳朝着朱厚照行了一礼,道:“陛下,臣举荐吏部验封司主事王守仁。”
“王守仁”这三个字一出,百官们顿时肃然了,朱厚照也吃了一惊,暗自拍大腿,自己怎么把这个妖孽给忘了。
至于李东阳为什么要举荐王守仁,百官们也顿时了然于胸。原来,王守仁二十二岁时考进士不中,当时任内阁首辅的李东阳对其笑道:“你这次虽然不中状元,下一次科举必定会中状元,试一试为下一次科举作个状元赋。”所以说李东阳与王守仁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况且王守仁的父亲王华是成化十七年的状元,现在担任南京吏部尚书,与几位内阁大学士都是好友。
朱厚照怎会放过这样的人才,立马开口问:“朕对王守仁此人早有耳闻,既然李师傅举荐了他,那么朕也一同举荐他出任湖广布政使吧,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王守仁来担任这个职位,大家自然是不敢,也不配有异议的。首先要给朱厚照和李东阳一个面子,其次就是王守仁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第三朝中大臣大部分与王守仁的父亲王华是好朋友,王守仁全是他们的子侄。最后,王守仁有风骨,大大的风骨,而且许多大臣受过他的救命之恩。明武宗正德元年,刘瑾逮捕了南京给事中御史戴铣等二十余人。王守仁上疏论救,而触怒刘瑾,被杖四十,谪贬至贵州龙场,其父王华也是那个时候被贬到了南京担任吏部尚书。
“陛下圣明,王守仁此人确实可以担此大任。”
“伯安才学无双,德行端正,臣附议。”
见到满朝文武居然都没有异议,朱厚照也大喜:“好,那就任命这王守仁即日收拾行李,出任湖广布政使。”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唯一不高兴的就是我们的司礼监大档刘瑾了。刘瑾当初对王守仁可是十分凶狠的,不光仗责四十,就是在公共场合打屁股,谁料没把他打死。又把他贬到了不毛之地鸟不拉屎的贵州龙场,更为过分的是刘瑾一路上还派人追杀王守仁,最终还是王守仁伪造跳水自尽才躲过了一劫。都说祸不及家人,但是刘瑾连他的父亲都没放过,一同贬到了南京担任闲职,所以刘瑾和王守仁可以说是不共戴天。
刘瑾很苦恼,连吃豆子的兴趣都没有了,一心思考着怎么像以前一样求朱厚照,让他收回任命,再想办法把王守仁干掉,大不了去求一求张永那个大老粗,让他派东厂的人帮自己除掉王守仁,毕竟他们“八虎”和王守仁都有过过节。
……
散朝以后,回到豹房的朱厚照也有些苦恼,看着眼前肥胖的刘瑾不由得心烦。
“你这奴婢到底要说什么?别再朕面前晃了晃去了。”朱厚照问刘瑾。
刘瑾哭了,哭的稀里哗啦,哭的天昏地暗,一直哭一直哭,就是不说。
“你要么就说,要么就别哭,再哭朕让人把你再阉一次。”一边是自己的刘伴伴,一边是千年一出的妖孽,重要的是两人之间有死仇,不共戴天之仇,自己夹在中间真的不好解决。
刘瑾一听“再阉一遍”,虽然想不通自己已经是阉人了,怎么再阉一遍,但还是立马止住了哭声。带着几分委屈开了口。
“陛下,救命啊。奴婢活不成了,万岁爷,只有您能救奴婢了,救命啊!”刘瑾的嗓音很是刺耳。
朱厚照看着眼前的“老戏骨”,不由想笑。在记忆里,自己刚登基的时候,外朝要铲除刘瑾,那天晚上刘瑾也是这副表情,也是这副开场。
“哟,谁敢杀我们堂堂大明朝的内相呢?刘伴伴你就不要开玩笑了。”
“陛下,奴婢没有开玩笑。是那王守仁,那王伯安要杀奴婢啊。”
“你这就奇怪了,他一个小小的吏部验封司主事,就算现在成了二品布政使,也不敢杀你啊。”
“陛下,反正您绝对不能让他担任湖广布政使啊,奴婢求您了,他王伯安就是个疯子,还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他真的会杀了奴婢的。奴婢死了您可怎么办啊。”
“你怕什么!你让你的好兄弟张永保护你不就行了,你忘了张永可是东厂厂公呢。”
“陛下,张永也得死啊,您就相信奴婢一次吧。”
朱厚照看着刘瑾的可怜模样,也不打算逗他玩了。“那你说说,这王守仁和你有什么血海深仇,你听好了,朕只给你一个机会,你有一说一,不要胡编乱造,不然这事情朕就不管了。”
刘瑾听了也不敢乱扯了,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怎么对王守仁的事情说了出来。
朱厚照听了以后“恍然大悟”,帮刘瑾出了给主意:“刘伴伴,朕倒是有个主意让你们化干戈为玉帛,不知你可愿意?”
刘瑾是真的怕了王守仁这个“不怕死的疯子”了,立马点了点头。
“朕也把你贬去那龙场几年,路上也让王守仁追杀你,你学着他躲避追杀,然后回京。这样你们不就扯平了,很公平嘛。”
刘瑾脑补着自己在一片森林里,被一群人追杀的场景,吓的不寒而栗,又哭了起来:“陛下,您就别逗老奴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您就救救我吧。”
“那朕问你,面子和性命比起来,谁更重要?”
“当然是性命了。”刘瑾低着头嘟囔道。
“那你就去给王守仁赔罪!首先给他爹赔罪,毕竟人家父亲堂堂状元郎,如今只能在南京养老,都是你一手惹的祸!”
“第二就是给王守仁赔罪!你亲自去他家宴请他,你自己出钱,去淑华楼大大方方地跟人家赔礼道歉!直到王守仁肯原谅你为止!”
“第三就是补偿他的家人!自己去打听他还有哪些家人,有什么你能帮上忙的,去帮人家!并且亲自上门道歉!”
朱厚照还是不想自己未来的亲信重臣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刘伴伴有血海深仇,想了想又开口道:“将你京城里的十一座宅子拿出一座送给这王伯安吧。”
刘瑾有些委屈,低着头道:“陛下,是十座,有一座已经被您赐给江若琉了。”
朱厚照忍住了上前暴打刘瑾的冲动。“反正你也住不掉,你又没家眷,你每天在朕的身边,哪有空去住?空着也是空着,多一套少一套怎么了?”
“奴婢…奴婢是有侄子的。”刘瑾带着几分怯色。
刘瑾想到自己堂堂的司礼监大档,居然要向一个被自己打过,流放过,追杀过的人去赔礼道歉,人家还不一定买他的账,如果让张永他们知道了,指不定要笑自己多少年呢。
“不行不行。”刘瑾摇了摇头,一脸苦色。下意识的把手伸去了腰间,摸着自己的豆子,好想这样做能获得安全感。
“刘伴伴,王守仁他爹可是状元,是三朝老臣,人家大度没和你计较,如果他爹联络起朝中与你不和的大臣,朕可未必能保得住你的司礼监位置!再说那王伯安,他武艺高强有多厉害想必你比朕清楚!”朱厚照没耐心和刘瑾多说了,如果非要选,在国家社稷和民族大义面前,朱厚照也只能选则王守仁,大义灭亲刘瑾。虽然那是自己很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听了朱厚照的话,刘瑾又想了想被人追杀的样子。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得罪了那么多的人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是因为朱厚照还在,还信任自己,而是因为自己还是大明朝的“内相”,只要自己失去了权势和地位,刘瑾相信不用王守仁出手自己就会被碎尸万段。
“陛下,奴婢去,奴婢这就去请那王守仁。”刘瑾说完拔腿就要出去,但突然又折了回来。
看着刘瑾朱厚照也有些不解:“还有何事?事情利弊朕已经与你分析清楚了,莫非你还要出尔反尔不成?”
“不是,陛下,您能不能下令让几个豹房亲卫护送奴婢,奴婢怕……怕那王伯安发疯。”刘瑾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王守仁对他的恨意。
朱厚照也无奈的笑了笑,带着刘瑾出了门,让三个豹房亲卫护送他,但刘瑾还是有些不放心。
“陛下,能不能把上次的燧发枪再借奴婢用一下,奴婢真的怕那王伯安不讲道理啊。”我们的刘伴伴怂,怂得彻彻底底。
朱厚照也被刘瑾的模样给逗乐了,同时对那王守仁究竟是何方妖孽更感兴趣了,也期待着和他的见面。派人将一把燧发枪塞到了刘瑾的手中,刘瑾才带着几分决然上了路。
“风萧萧兮京城寒,咋家一去还要返。王伯安啊王伯安,你可一定要讲道理啊。”刘瑾说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只好抓起一大把豆子压压惊。
出了豹房以后,刘瑾并没有直接去王守仁的住处,而是去了东厂,死皮赖脸跟“好兄弟”张永借了五十个东厂高手。
张永起初不愿意帮刘瑾,一直找借口推脱,刘瑾才说是为了去和王守仁和谈,张永立马派了五十个高手保护自己的“好兄弟”,刘瑾本来只要二十人的,但也许他也知道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吧。
于是,刘瑾腰间藏着燧发枪和豆子,身后跟着三个豹房亲卫五十个东厂高手,心惊胆战地朝着王守仁的住处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