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站在这奉天殿内的,除了刘瑾和朱厚照,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高材生,对于“献帝”二字,一眼便看出了其后的深意,说是交趾之主,一个四岁的毛孩子又能做的了什么主呢?对朱厚照留下了原吏部左侍郎许载荣的决策也多了几分理解,毕竟此人的刚正和才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留下此人“辅政”不仅能让大家放心,也能避免养虎为患的局面出现。
看着朱厚照那飞扬跋扈的模样,这帮子言官就气的牙痒痒,可是先前才有两个同僚被“赏赐”到交趾体察民情,就算是心里在窝火,也终是不敢跳出来与朱厚照争辩,“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家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而众人也开始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朱厚照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贪图享乐任凭自己摆布的小皇帝了。此人已经是“亲治天花救百姓”“废除土司数千弊”“收服交趾立献帝”的实权君主了,从某个方面讲,除了太祖和成祖以外,大明朝好像就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有过如此功绩了,就算是实现了“弘治中兴”的朱厚照亲爹也不能与之比肩。君权在加强!群臣纷纷感到了一丝威胁。
“陛下,既然要推行儒家圣学,那自然要有当世大儒来传道授业了,不知陛下打算委派何人去交趾传道呢?”首先说话的是谢迁,身为内阁大学士之一,眼光自然与朱厚照口中那些“不治国的小臣”不同,谢迁的第一反应思考的就是如何将交趾重新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恢复成祖时期的辉煌。
“朕听人家说,读书人就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如今就有一个为往圣继绝学的机会放在眼前,这奉天殿内的诸位爱卿又都是满腹经纶的大儒,不知可有谁愿意为圣学献身呢?”朱厚照这句话其实只是吓唬一下这群人,毕竟除了那些苍蝇一样的小臣,大部分群臣都还是比较能干的,朱厚照可舍不得放他们走。
再说自己已经想好了,以后遇到不讲道理的读书人,那么好了,朕敬你是位读书人,那么你就去交趾发挥余热吧,传播圣学的事情,怎么能叫流放呢?什么?你不愿意?那你不就成了伪君子,成了德行有失之人,那么好,就别怪朕不客气了,朕平生最恨道貌岸然侃侃而谈之徒,活罪可免,死罪难逃,既然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么就将你流放至交趾好了。
对于贪官污吏,朱厚照更是为他们准备了一个好去处。在朱厚照看来,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嘛,贪官其实不代表尸位素餐之徒。你还别说,既然都能做到贪污了,那么必定是有脑子的,其中更不缺乏能吏。朕也改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到交趾去吧!什么时候干出了成绩,什么时候回来就是了。
而这群底下的大臣,想去传播圣学开宗立派的人自然是有的,只是圣人说了“父母在不远游”嘛,况且我大明以孝治天下,我怎么能离自己的父母而去呢?那可就是不忠不肖之徒了。所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毛遂自荐。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我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去交趾那种地方当官吗?为的不就是在这奉天殿内指点江山,为的不就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吗?为的不就是出人头地受人尊敬吗?为的不就是锦衣玉食和荣华富贵吗?去交趾?呵!你当我脑子坏了?
看着众人畏首畏尾的样子,朱厚照有些失望,开始想念正在湖广“不务正业”的布政使王守仁了和在云南新平更弦改辙实现自我抱负和人生价值的王延喆了。
“陛下,依臣看,可选取心甘情愿的落第举子奔赴交趾传播圣学,并且朝廷给其一定的优待政策,如赐予同进士出身之类,这群落第的举子或许科举不行,但大部分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如此以来既可以解决交趾人才空缺的问题,又可以缓解朝廷的流失,还请陛下思量。”李东阳向来足智多谋,回答了老友的问题。
“陛下,二位大学士说的对。在臣看来,不仅可以赐予其同进士出身的身份,更可以授予其交趾的官职,并且规定在交趾的任期满以后由许载荣亲自考核政绩,效仿吏部的京察,评选出上中下等,每天评选一次,积累三次上等即可回大明任职,且其在交趾的任期算入其履历之中,届时必定有人踊跃参加。”
这次说话的是刑部尚书江若琉,自从朱厚照出征以后,他虽然身为正二品的六部尚书,但日子却是难过得很,失去了这座大靠山,朝臣纷纷对这个“叛徒”喊打喊杀,如今大哥回来了,小弟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朱厚照没想到江若琉居然有如此远见,对自己的这个“走狗”多了几分欣赏,这时候,内阁首辅刘健开口了。
“陛下,几位大臣言之有理。依臣看,不如就再加一条,不论是落第的举子还是当科的考生,只要是有志之士,那么朝廷必定满足,且回京以后可按照原有职位任职,并且在交趾期间,给予其家人必有的优抚政策,免其后顾之忧,也可免去朝廷的后顾之忧。”
刘健的话半句没说出口,就是给予其家人优抚政策,但不准其携带家眷任职,只要其家人都还在大明,就不怕此人居心叵测。
听了几人的话,朱厚照对自己那位勤奋的父亲献上了崇高的敬意,毕竟其留给自己的这群老臣,可是拯救了自己不少脑细胞啊,一个难题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朱厚照显得很是高兴,再看看那两个要去交趾考察民情的苍蝇,心里一股酸爽袭来。
难怪坊间总有人说“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意思就是李东阳善于出谋划策,而刘健负责整理决断,谢迁则更倾向于交际和善辩,三人组成的“刘健内阁”,可是为大明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好,那就依几位爱卿的建言,从我大明选拔人才,为我们的友邦建设添砖加瓦!”
“在大明全境即刻下旨,征召有识之士,不第举子为圣学奉献自我,凡是有意者皆可报名,由六部共同商议举行小试,通过选拔的人可授予交趾的官职,在任期内获得三次上等考核即可回到大明,平级调动,委以原职,且在交趾的任期算入其履历之中,并且此后补缺优先任用。对于愿意为大明和交趾的友谊作出贡献的人,由户部拨银,给予其家属每年十两银子的补贴,再由朕的内帑出资,给予其家属每年十五两银子的补偿,免其后顾之忧。”
“陛下圣明!”众人齐呼,虽然没有什么参与感,但是只要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这群士大夫都还是比较开明的。
“陛下,臣听您说交趾的稻米产量极高,且价格低廉,又有运输渠道,那为何不由户部运转,从交趾购入稻米,到我大明境内兜售,届时不但能够丰盈国库,也可降低米价,让百姓们日有所食。”
这户部给事中苏秀南一开口,群臣和众勋贵就齐刷刷的朝着这个六品的“芝麻官”看去,在这个随便扔下一口砖都能砸死一片勋贵的京城,六品的给事中确实是个“芝麻官”。
只是双方人马不同的是,眼神里的目光不同是,群臣看向苏秀南的眼睛里透露着喜悦和赞赏,而众勋贵则是目露凶光!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要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恐怕苏秀南已经被碎尸万段无数次了。
在群臣看来,米价高低与他们没多大关系,可是这“丰盈国库”,可就让人心动无比了。只要国库比内帑丰盈,臣权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到时候自己的地位也必定大大提升。
而对于众勋贵来说,本来就从继承人和家兵口中听说了朱厚照利用经济之道赚了几百两的事情,又联想到了其中的利润,刚打算下朝以后各家联合起来,拉拢朱厚照和黔国公沐昆,共同经营这买卖大米的生意,可是如今这不长眼的苏秀南跳了出来,断了大家的财路,自然让大家咬牙切齿。
“陛下,若是由户部经营,恐怕效率不会太高,毕竟户部可没人熟悉这交趾和大明的路线。”丰城侯作为京师里数一数二的富豪,毫不客气的开口了。
“那不知以丰城侯的意思,这事情应该由谁来受理?”户部左郎中于斌开口憝了回去,事关自己户部的利益,自己可不管你是什么侯。
“自然是由黔国公沐昆来受理最为合适,黔国世镇云南,对朝廷忠心耿耿,且离交趾最近,乃是不二人选。”李寻欢吃相很好看,把黔国公沐昆抬了出来,让人无法拒绝。
两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事关自身利益,纵是位高权重,也不免如同市井小民一般争吵。
往往这个时候,天子这个大明朝最大的股东的态度就很重要了。李东阳身为户部尚书,只好恭请圣裁。
“依朕看,既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那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妨就三方合作吧。朕占股三成,各大勋贵占股三成,户部占股四成,共同合作共赢,如何啊?”
只要有汤喝众勋贵自然不会惹怒了朱厚照,当即就谢了恩,而李东阳也没想到自己“引狼入室”了,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桩买卖。
总的来说,奉天殿内的人都很高兴,君臣欢聚一堂。当然,除了那两个即将启程去交趾为民请命的言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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