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刘瑾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京城里的那帮子大臣还在弹劾自己,不然少不得要骂上一句“文人祸国”,自己一个太监都知道深明大义,知道国家危亡,奋战在最前线,你们还敢在京城里动动嘴皮子就想将咋家给杀了,你好大的官威啊!
崇祯殉国前曾说过“诸臣误我,天下文臣尽皆该杀”,这可不是失败者的屁话,而是实打实的东西。
大明一直都是我等炎黄子孙心中的一个遗憾,这是一个最有风骨和气节的时代,也是一个最没仁义和道德的时代。
就因为“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开篇,就因为对读书人的各种优渥政策,朝廷被文官集团所操纵把持,嘴里喊着“陛下圣明”,高举着圣人圣王的仁义大旗,做的却是猪狗不如的蠢事。
这也就算了,最为悲哀的就是文武不共治的体制。文官一心防范武将,从来不将这群莽夫,这群野蛮人视为自己的同僚,要钱不给钱,要粮不给粮,就算是到了打仗的时候也要各种拖欠,生怕什么拥兵自重。
要是人家打赢了,你就让朝廷让天子对其加以防范,要是人家打输了,你就在背后冷言冷语推卸责任,如此一来,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的将士们怎能不寒心?被欺压多年,武将的脾性都被你磨平了,没了血性的男人还叫男人吗?你还跟他谈什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这样病态的权力分割,如此苛刻的武将政策,你让他们怎么打?又能怎么打?你这是逼着人家喝兵血,逼着人家吃空饷啊!
大明的体制,更是无比复杂,如果非要简单而论,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地方,将权力比作一块肉,太祖高皇帝在的时候,则拿了一把杀猪刀,将这肉剁碎了。
无论是中官、知府、指挥、转运使司、巡按御史以及种种的官吏,每人都要来分上这么一块,然后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决不容许有人专权独断,决不允许有人一家独大。
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内部权力的斗争之下,又有谁愿意,又有谁有余力去将眼光投向整个宇内呢?再加上多年官面上实行的海禁政策,又有谁能够真正的做到开眼看世界呢?
体制的问题,就只有用新的体制才能解决,这也是为什么朱厚照继续建立一支新的军队,一支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接受自己统领,可以让自己文武同治,共同发展的新军。
只有文武相宜,文人才能为武将提供源源不断的经济政治文化支持,而武将也才能用大量的支持投入不断提升自我战斗力,为大明开疆拓土,而不仅仅是庇护边境。
如此简单的道理,这群大臣不是不明白,就是不愿明白,不愿意醒来,他们眼里永远都只有自己的那块肉,却不动将爪子伸到别人的碗里!
既然他们不愿意跳出规矩的束缚办事,那么自己也只能不按规矩办事了,刘瑾不就是一手好棋吗?
“还请陛下现在就下旨,让辽东的锦衣卫拿下刘瑾,押送回京城,交由刑部按律论处!若是再放任刘瑾在辽东胡作非为,百姓们又该如何生不如死啊!若是再放任刘瑾继续在辽东搞得乌烟瘴气,他昨天敢擅杀一个辽东巡按御史匡海学,明天是不是就要把辽东参将佟大福也给杀了?到时候如果真有鞑靼人来犯,又让谁去待人抵抗,保卫我大明的边境呢?难不成要让刘瑾去吗?”
刘健的话一句比一句锋利,再也不顾及和朱厚照之间几十年的君臣关系,师生情谊,每句话都狠狠的扎入了朱厚照的心中,气的朱厚照有些发抖。
最为可恶的是,刘健还特地提到了“交由刑部按律论处”,摆明了就是告诉朱厚照,你养的狗,如今已经背叛你了,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还请陛下睁开眼睛多看看这天下的百姓,多看看辽东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多看看那含冤而死的辽东巡按御史匡海学!不要再因为一个家奴而饴害天下了!”
江若琉既然想好了要背叛朱厚照,剩下对唯一的退路就是牢牢抱紧刘健的大腿了。这不,刘健话音刚落,他就站了出来摇尾巴。
“放肆!放肆!”朱厚照真被气到了,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时间,如今你们又想上演一出逼宫的好戏不成?
“朕就问问,你是怎么知道辽东的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又怎么知道那辽东巡按御史匡海学是含冤而死的?又怎么知道刘瑾是在辽东胡作非为,而不是在拯救百姓呢?”
“你有什么证据?你亲眼看到的吗?还是旎安插在辽东的眼线给你通风报信的?莫非内阁大学士说话就不必考虑实际情况,可以信口开河,随意诬陷了吗?如果没有证据,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妖言惑众!”
朱厚照越说越气,直接一把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边走边说,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台阶,来到了刘健的面前,特别是最后一句“妖言惑众”,更是指着刘健吼出来的。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内又拔剑张弩起来,看着陛下一脸的怒火,还想开口的几个小御史言官被吓得乖乖地站在了原地,迈出的脚也是默默地收了回来。
“陛下,臣……”
刘健也没想到朱厚照居然会如此狂暴,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着堂堂的内阁首辅怒骂,还说自己“妖言惑众”。
一想到弘治皇帝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以及以及为大明奉献的毕生心血,竟是有些委屈的流下了泪来。
“陛下,您糊涂啊!自古以来,有哪个阉人到了地方上会是去做好事的?更别说是刘瑾这样如日中天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了,臣敢断言,刘瑾到了辽东绝对是横行不法,欺压百姓,恶意敲诈勒索当地官员士绅,聚敛钱财,惹得天怒人怨!”
看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被自己骂哭了,还是一位曾经多少次与自己患难与共的老师,长辈,朱厚照的心里也不好受。
站在奉天殿中的百官心底也是生出一股悲凉之感,颇有几分兔死狐悲的味道。陛下,的确有些过了。
人就是这样,我们往往只是以他们对待我们的方式对待他们,别人就会觉得我们错了,丝毫不会想到自己又是如何对待别人的。
你是堂堂内阁首辅,位高权重不错,可我还是堂堂大明天子呢!你有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怼我,我就不能反驳你了吗?莫非被你们指着鼻子骂一顿,把口水吐到我的脸上都笑眯眯的说一句“贤臣”,这才是你们眼中要的圣天子吗?
“世事无绝对!朕不否认你说的历史上各种权宦害人祸国的事实,但你就能保证,他刘瑾就是那种人吗?你能保证天底下的宦官都是坏的,都是祸国殃民的吗?”
朱厚照的心有些痛,他发现以前刘健教自己读书的时候说的道理,都是放屁!这群大臣也都是这样,只会说,不会做!
“陛下,臣不敢保证这天底下的宦官都是坏的,但是他刘瑾,自从正德元年升任司礼监掌印太监之后,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坏事,这些不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吗?”
“臣当初致仕,如今的湖广布政使王守仁被发配贵州龙场,还有站在这里的多少大臣被他刘瑾勒索过钱财,被他刘瑾动用过廷杖,这些不都是事实吗?陛下觉得这样的一个太监,会是什么好人吗?”
听着刘健提起了当年的那些事情,殿中的大臣们纷纷红了脸,有的是气愤的,有的是羞愧的,但是对于刘瑾的新仇旧恨,却是又多了不少。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让锦衣卫,让东厂,让刑部,甚至只是让五成兵马司,去查一查刘瑾干的那些事,去查一查他刘瑾一个太监为何会有万贯家财!”
“若是陛下不愿意,臣这里倒是有一些罗列好的罪证,条条皆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可以供陛下随时核验传唤!”
说完刘健就直接从怀中掏出了厚厚的一本奏书,这可是他近几年来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和自身心血弄出来的杀手锏,等了这么久,总算可以用到了。
刘健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在向他招手,仿佛已经听到了人们夸他不畏强权为民除害为国锄奸的光辉事迹,心里不再那么紧张了,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委屈和愤怒的神色。
百官们看到刘健是有备而来,也是纷纷放了心,更多的人更是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加入这场战斗,扩大胜利的果实。一位内阁首辅的全力一击,可不是一个太监可以挡住的。
看着刘健连证据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自己上勾,朱厚照更是觉得自己被辜负和欺骗了。
刘瑾是什么人,他朱厚照会不知道吗?可以说朱厚照掌握的刘瑾的罪证要比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要多,但自己为什么还要留着刘瑾,并且继续用他呢?
还不是因为人家好用,可以用,随意用,最重要的是可以放心用!
朱厚照可以说,这全天下的人都会背叛他,刘健会背叛他,王守仁会背叛他,刘良女会背叛他,甚至张太后也会背叛他,但朱厚照可以保证,刘瑾绝对不会背叛他。
这可不仅仅是源于对两人几十年情谊的信任,更是因为刘瑾的一切都来自于朱厚照,两人早就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了,没了朱厚照,不出三天,他刘瑾就必定会横死街头!这就是朱厚照放心任用刘瑾的底气所在。
“还请陛下下旨将刘瑾羁押回京,交给刑部按律论处,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请陛下下旨将刘瑾羁押回京,交给刑部按律论处,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下跪请愿,让朱厚照对刘瑾采取强制措施。
就在朱厚照气的想要直接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慌慌忙忙地闯了进来,边跑边喊到:“陛下,不好了,不好了!辽东急报,鞑靼人来了,鞑靼人袭击锦州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