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钦差在李宅好吃好喝歇了几天,带着满满几车“土特产”告辞离去。
那些土特产只有少部分是两位侯爷给官家的回礼,更多的是给他们这些人的伴手礼。官场就这规矩,想用水灌溉农田,就得先渗渠。
回程的路,自有陈家商队沿途招待,必然会让所有人感受到来自两位侯爷的关爱。那么很自然,沿途只要这帮人经过的地方,就会留下两位侯爷的各种美名。
直到这帮人回京缴旨,整个封侯流程才算彻底完成。双方合作共赢,这个渠就算是渗透了。
钦差离去,李宅的节奏再度恢复平常。与之前稍有不同的是,堂堂市舶司转运使王押班,竟然搬到了李宅对面。然后每天雷打不动的过来蹭茶、蹭饭、蹭课,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当然他也不能算内人,毕竟从来不入内宅,活动范围也仅限学堂和饭堂,最多也就是在林锴老夫子的小院下下棋。
这是王诚和李墨之间的默契,在所有谜底没有完全揭晓之前,双方会一直保持这种默契。除非有意外发生,否则谁也别想弄明白其中缘由。
时间很快来到七月中旬,陈丰府来问李墨,关于中元节祭祀的安排。
在这个年头,祭祀被认为是日常行为中最要紧的仪式之一。
七月十五中元节,是民间传统祭日。对道门而言,中元节也是比较重要的节日。
现在李宅毕竟一门双侯,一举一动,都会牵涉无数人的目光。一但在祭祀环节上出现什么差错,会被那些整天闲着没事干的御史喷成筛子,轻则罚俸,重则夺爵。
就算不为那些身外之物,七月十五这一天,对于李墨和明心而言,都有着极其特殊的意思。
去年的七月十五,李墨初到这个世界。也是在那一天,明心失去了陪护他数年的和尚师傅智玄。
两人来泉州也不过一年,原本也只是把这里当成跳板,并没做过什么长远计划,好多东西都是马马虎虎的对付着。而现在已经封了侯,他们自己不操心,自然有人帮着把这些遗漏的地方补上。
按朝廷制度,侯爵除了府邸之外,还应当有祖庙,甚至还可以拥有一定数量的祭田。不过李宅情况特殊,祖坟都在“海外”,也没在中原认祖归宗,这个祖庙也就由着李墨随便搞。
李墨又打着修行旗号,讲究一个诸事从简,以不扰修行为准绳。因此李宅压根就没准备建什么祖庙,为了祭祀方便,只是把后院几间空房打通改了改,搞成个祭堂模样来凑数。
陈丰府询问的意思,就是问要不要请乐班。毕竟李宅现在住着两位侯爷,有那个资格在祭祀的时候动乐班。
李墨没有直接决定,先去找明心商量了一下。明心果然和他一样,并不喜欢那些吵吵闹闹的排场。再说七月十五是智玄师傅的忌日,他还想和师傅说些悄悄话呢,要是有外人还怎么说?
于是李墨吩咐陈丰府,中元节一切从简,祭堂那边也无需人手。
七月十四,李墨和明心检视祭堂,主要是走个流程,看一看改造效果。
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左右各架着两排油碗长明灯。正中央的供桌上摆着几盘瓜果,供桌后方的大祭台,本应摆放列祖列宗灵位,现在空空荡荡。
祭台下方的木箱里,密密麻麻摆放着空白的灵位牌子,只等着填写姓名归位。
李墨和明心对祭堂的改造很满意,看来陈丰府这个侯府管事挺称职。于是李墨给他放了假,也让他可以轻松几天。至于内宅这边,有几个内侍代管,人手足够。
在祭堂转了一圈,明心情绪就有些低落。
李墨知道他这是怀念智玄,毕竟他从记事起,就一直是老和尚带着,感情比寻常父子关系更加亲近。
入夜后,明心一直赖在李墨身边,根本不愿意回自己房间。
这种情况,李墨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看着这满眼悲痛,却仍然努力假装平静的小脸,李墨突然想到一件“神器”。
李墨曾经也只是个普通社畜,在他大学期间,同宿舍有位神人,什么简谱五线谱,统统没学过,却非要跟着网课学唢呐。
和那位神人同学的几年,真的是痛并快乐着。在这位神人影响下,他们同宿舍的兄弟们,也都被迫各自研习了一门乐器。追求的就是个性,务求一曲奏响,举世震惊的那种。
当年的李墨并没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又是个理工科直男,为了方便,他选择比较冷门、但却很容易上手的“冥间乐器”空灵鼓。
想当年,他也曾凭借熟练的敲击技巧,很是惊艳了大半个校园。可惜后来由于演出效果过于惊艳,被不懂风情的校教导处无情镇压,那件靠四个周末发传单才攒钱买来的心爱乐器也被没收。
想想都是泪。
有这么个情怀,漫威世界时,他在收集、扫荡时,也曾顺手端过不少各种乐器,只是从来没用过。
今天对上明心这副小眼神,李墨病急乱投医,突然就想到了这件神器。
堂堂侯爷,在自己家里敲敲鼓,不会有人再来骂扰民吧?在线呼叫地中海刘主|任,有本事你来,把我这只鼓也给没收了!
在空间翻了翻,找到一只大号的全音阶空灵鼓,摆上小几,一脸神秘的向明心示意。
双手各持一柄软锤,炫技式的敲出一曲最拿手的《穿越时空的思念》。
明心先是好奇这玩意,随后很快被这空灵的旋律勾起浓浓的思念,很快沉浸在回忆老和尚的情绪中。
一曲奏罢,明心红着双眼:“师傅,我想师傅了。”
从去年相遇,跟在李墨身边,明心一直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一年来,李墨无论怎么保护,始终无法让他完全放松心神。
幼年颠沛流离生涯,对他的影响太大。
直到这一刻,因为思念和尚师傅的心情,又被李墨那古怪的曲子影响,长久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从细声低泣,渐渐转为放声大哭。
李墨愁的不行,本来想通过音乐缓解他的情绪,这怎么还给弄巧成拙了呢。
没办法,只好搂在怀里,由着他先哭一阵。
李墨根本没什么哄小孩的经验,过去这一年里,明心的表现也完全没给他造成负担。猛的来这么一下,搞的他有点不知所措。
回想自己的童年,也曾经因为某事大哭过。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哎,好像那时候的自己,总是哭着哭着自己就结束了?
有时候是累了,有时候是饿了,还有的时候是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总之,在结束之前,确实是需要好好哭一阵的。
那就先等等,等他这股劲过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