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李彦业一直被困于心魔之中,这个心魔来自于自己手中的陌刀,来自于自己背后的师父,来自于天下人对自己和师父的偏见,蒙受师恩的他明白,要是没有师父当年收留自己,传授自己陌刀,那他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对于师父他恨不起来,慢慢的,这种世人的偏见就变成了困扰他半生的心魔。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彦业自以为自已经完全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可是直到今天听了宁延的话他才知道,他并没有;他只是将这些事压在了心底,自己内心看似平静无波,但当这些往事被重新提及的时候,他们就会在自己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面对这些困扰自己的心魔,迎难而上永远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宁州牧,您。。您真的不介意?”李彦业激动无比,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哽咽。
宁延起身,端起一碗雕花酒,“若是介意,便不会来此。”
李彦业起身举碗,与宁延碰碗,豪饮一大碗,压制住涌出内心的委屈。
徐天亮也学着两人端起酒碗,本想着潇潇洒洒的来一次一口闷,结果一口下去,那辛辣感瞬间上头,让这个平日里饮酒就少的定州二把手瞬间就红了脸,不停的咳嗽着。
看到被烈酒呛鼻的徐天亮,宁延和李彦业都笑了出来。
“李兄,你觉得陌刀入军,可行否?”浅笑过后,宁延开口问道。
这话让李彦业陷入沉思,先师刀皇齐羡章的遗愿就是将陌刀发扬光大,而宁延这句陌刀入军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师父创立陌刀之时就说过,陌刀之精髓在于以马下战而胜马上战,一刀斩出,人马俱碎,若是用以军伍,那便是步卒可战骑兵;宁州牧,以步兵胜骑兵,这可是前所未有啊!”
想明白这其中道理的李彦业当即就为宁延的眼界所折服,“陌刀入军伍,前所未有,不过若是宁州牧信得过我李彦业,我李彦业愿献犬马之劳。”
得到李彦业肯定的答复后,宁延笑着说道,“我宁延要你李彦业可不是让你效犬马之劳的,而是让你做上将军,统领将士的。”
“做将军?我?”李彦业指着自己意外的说道,这李彦业都怀疑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好事全落在自己身上了?
“对,就是你,若是你做一个统领一万将士的正四品昭武将军,不知李兄愿意否?”宁延指着李彦业肯定的答复道。
李彦业神情激动,也不知说什么,再度给自己添酒举碗,朗声道,“宁州牧,知遇之恩,没齿难忘,那些好话我李彦业说不出口,这感谢的话就在这酒里了,我连干三个,您随意。”
说罢,这李彦业真的一碗接一碗,连喝了三个,徐天亮是一脸佩服,这么辛辣的酒,能一口气喝三大碗,确实是个天生的将军啊。
宁延本来也想陪一个,可这雕花酒实在是太过辛辣,喝了这么多酒,宁延还是第一次喝到如此辛辣的酒,实在是有些喝不惯。
三碗下肚,李彦业长舒一口气,招呼着宁延吃肉喝酒。
在李彦业家里稍微对付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李彦业起了个大早,从里屋的柜子里翻出那把早已蒙尘的陌刀,翻出陌刀的时候,陌刀表面满是灰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里的烧火棍呢。
用抹布一把擦去刀身上的尘土,日光下的刀背,增光闪亮,在刀身末端,还刻着两个大字“震天”。
这把通体乌黑,刀口呈层云状的陌刀便是他老师生前为他耗费巨资精心打造的陌刀,并且赐名“震天”,旨在希望日后李彦业能用这把震天陌刀闯出一番大业,让陌刀名震天下。
旧刀蒙尘,今日重见天日,刀锋尚可,仍能破甲杀敌。
将家中值钱的家当和一些鸡鸭尽数送于四叔和四婶后,李彦业就跟着宁延和徐天亮离开了李家庄,四叔也知道,年轻人心中有丘壑,不甘于在这畎亩之中,自己年轻时也曾外出闯荡,暮年之时才回到家里,现在看着李彦业外出闯荡,心中自然是舍不得,但更多的还是欣慰和高兴。
在说了些长辈对晚辈的关切话语后,李彦业便跟着宁延和徐天亮离开了李家庄。
村口处,李彦业身背震天陌刀,回头看了一眼李家庄。
村口的聂红衣早就给三人备好了马匹,宁延回头看着李彦业说道,“放心吧,日后必会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李彦业翻身上马,笑了笑,“在下多谢宁州牧。”
“我有个习惯,我不喜欢自己人叫我州牧,我喜欢他们叫我公子。”宁延回头笑道。
李彦业当即会意点头,“回公子,属下明白。”
这趟赤峰之行宁延颇为满意,得一良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李彦业能来定州军,他可得给徐天亮好好记上一功,那有什么奖励呢?
宁延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什么,就先欠着吧,日后有的是机会。
宁延一行人策马扬鞭,朝着苍同城而去,烟尘滚滚。
。。。
来到苍同城,宁延直接就宣布了让李彦业担任雪龙军上将军一事。
雪龙军的将士还在为他们有了上将军而高兴,可当他们看到一车接着一车运往军营的陌刀时,人都傻了;本来听说要给他们配备新军械,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结果看到的是陌刀后,那一个比一个脸色尴尬。
同样是步兵,人家神虎军是大奉军刀,看似平平常常,但却是他们四个步兵军中实力最强的;随后是重象军,人家身披锁子甲,身背长横刀,军中将士站在那就跟个小山一样,看上去就是压迫感十足;再有地蟒军,那都装备着最新式的长柄刀,还配有钢盾,英武帅气,气度不凡;这怎么到了他们就是这种长不如枪,短不如刀的陌刀,这种刀还贼重,分量都快赶上人家重象军的长横刀了,他们是步兵,怎么配备一把长兵主战刀,而且听一些有门路的人说,发明这刀的刀皇还是个北蛮人。。
如此一说,这些将士看到这卖相不好的陌刀就更是心烦了。
一位年轻的将士走到载着陌刀的马车前,往里面看了一眼,冷哼道,“我倒要看看这破刀多好用。”
说罢,男子就伸手去拿,约莫是没想到这陌刀会这么重,男子抬手之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一幕惹得周围看热闹的将士纷纷大笑出声。
“笑什么笑,我只不过是不小心罢了。”男子一张脸羞的通红,深呼吸一口气后,终于是从马车中取出了陌刀,在手中掂量了下陌刀分量,然后挥舞了两下,长刀破空发出一阵呼呼声。
摆弄一阵后,男子摇头说道,“你说咱们这州牧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给咱们长柄刀和长横刀也就算了,偏偏给咱们一把这破刀,又重又笨的,拿着这刀上战场,那不是送死吗?”
身边当即就有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有个同乡是地蟒军的,那家伙天天带着他那长柄刀在老子面前晃悠,昨天我还夸下海口说咱们雪龙军很快也就有新刀了,要比他们的长柄刀更威风,可谁想州牧大人给咱们居然是陌刀。”
“那发明陌刀的是刀皇齐羡章,这家伙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北蛮子,咱们身为大奉将士,居然要用一个北蛮子的武器,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
“我还听说了,不止这刀,就连咱们新来的将军都是人家刀皇齐羡章的徒弟。”
“啊?不会吧,那可是北蛮人的徒弟啊。。”
。。。
类似的议论声络绎不绝,站在人群之后的宁延带着一身雪龙黑甲的李彦业,换上甲胄后,李彦业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不少,而且颇有战场威严,别说,还真是个天生的将军。
下面将士的议论声传入耳中,看着李彦业面色铁青,宁延当即感叹一声,“这些人口无遮拦的,李兄,你可别往心里去。”
李彦业微微点头,深呼吸一口,“能预料到这种情况,初来乍到,肯定会听到些质疑的声音,不过公子你放心,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
宁延点了点头,如何让手下一万将士服自己,是身为大军上将军最头疼的事,像吕翊,舒鸿,舒钧他们各个身上都有军功,靠军功坐上大将军之位,那自然不会有人不服;韦雄刀是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敢和州牧交手,就这种气魄气势,也足以让他赢得一大批人的尊重;但是李彦业没有,甚至在他来之前,这些雪龙军将士几乎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
李彦业也知道他这个将军之位是从天而降,沾了宁延的福;他心中清楚,要想在雪龙军长久的待下去,让这些人服从自己,拿自己就得拿出些能让这些人信服的真本事。
而让这一万大军接受自己,接受陌刀,也是他给宁延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