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高昌和国师乐秦同游皇宫御花园,御花园中百花盛开,争奇斗艳,登基八年的年轻天子也变得不再年轻,下巴浓密的胡子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沉稳;国师乐秦缓步跟在天子身后,园中百花盛开,但高昌却无心赏花,三天前,他收到了蜀州张彭业最新军报,经过一年半的苦战,广都城外的苗疆大军终究难敌大奉禁卫军,他们的重司乐秦代表苗疆大祭司向禁卫军递交了投降书,表示愿意臣服于大奉,并保证以后绝不造反。
这件事本该是个好消息,苗疆之危已解,身为天子的高昌自是该高兴,按照他的计划,禁卫军再结束完苗疆战争后,应该立即北上前往定州,作为一支能威胁定州的力量存在于宁延身侧,张彭业也表示愿意北上,可是国师乐秦却不同意禁卫军北上一事。
他的理由也很简单,如今的定州就已经不是刚在北蛮兵败后回到定州的定州军了,如今的定州军兵强马壮,如果让禁卫军直接进入定州,一旦起了摩擦,就等于是逼着宁延造反了,在乐秦看来,定州与北满接壤,与北蛮必有一战,战端开启之时,才是他们的绝佳机会。
“老师,宁枫还在殷都,他宁延总不会不管他二哥的死活吧!禁卫军一旦进入定州,我们就有了限制定州军的力量,等到时机恰当,我们就可以将宁延一举拿下。”高昌沉声说道。
乐秦神色淡然的看着自己的学生,只是如今的他不是当年的落魄王爷了,而是大奉天子。
“陛下若执意要让禁卫军进入定州,那老臣无话可说。”乐秦摇头说道,“只是希望陛下再听老臣最后一言,宁延绝非等闲之辈,如今的禁卫军很难将宁延置于死地,要想控制住定州,陛下还需以兵部名义向北地军发号施令,让他们向定州靠拢,一旦定州情况有变,朝廷就可直接以谋反罪让北地军进入定州,与禁卫军合力围剿宁延,以两军之力,方可无忧。”
高昌回头看向乐秦,以学生之礼待之,“多谢老师,学生受教了。”
“陛下,从天下人的角度来看,朝廷与定州不和是因为宁家功高震主,可只要您与老臣知道我们所做一切是为了大奉高氏皇族的延续,生于西北的龙气必须斩断;为此目的,陛下可能要承受时间百姓的不理解,可千百年后,我们所做一切终会被历史证明。”乐秦沉声说道。
乐秦很厉害,厉害到让高昌都有些害怕,但是这个时候看着乐秦苍老的容颜,他不免有些动容,这眼神很单纯,是高昌这辈子没怎么感受过的,很简单的长辈看晚辈的眼神,或许他一直以来都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将把自己送到天子之位的老师视作敌人。
“老师叮嘱,学生铭记在心。”高昌回头颔首说道,
乐秦点了点头,走在御花园中的凉亭中,望着面前鱼塘中千百条锦鲤,忧心忡忡的说道,“与天斗真的这么难吗?”
。。。
张彭业接到兵部调令后,直接挥师北上,朝着定州而去,得此消息的宁延淡然一笑,将信纸放到一旁,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自己书房也没有外人,念念刚学会了走路,在书房中蹒跚而走,宁延来到儿子身边,一把抱起孩子,逗着念念,庄十月就站在宁延身边,宁言一边逗着念念一边说道,“张将军已经动身,十月,给徐将军去信吧,告诉他带着项州军赶赴边境,等待军令,准备北上。”
庄十月拱手领命,“是,公子。”
庄十月领命退去后,宁延自嘲道,“念念,你说爹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四路大军北上,若是失败,那大奉北三州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次赌注太大了。”
小孩子知道什么,冲着父亲咯咯直笑。
话音未落,妻子虞兮柠走了进来,无奈摇头道,“别逗孩子了,天师府陆天师到了,在客厅等你呢,快去见见吧。”
“陆天师,他来干什么?”宁延困惑的摇了摇头,不过人家已经来了,他总不能不见,但在这个节骨眼求见,不会是被天师府察觉出什么了吧?
心中困惑的宁延来到会客厅,果然,天师府老天师父手握佛尘正襟危坐与堂前,不过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英姿飒爽的身姿宁延再熟悉不过。
刘紫苏陪同师父陆天师来到宁府,宁延笑着说道,“陆天师,刘姑娘,两位可是我宁府稀客啊,这今天又不过节的两位登门不知有何贵干啊?”
老天师起身看着宁延,神色严肃的说道,“宁州牧是想做英雄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宁延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老天师何出此言啊?”
天师府老天是陆平远皱眉道,“近来几个月,各地官府都在民间大肆购买粮食,甚至都买到了江南和中原几个州城,若非战事,何至于如此大规模购粮啊?还有从江南运来的墨家机关也不在少数吧!军粮器械都已备好,除了北征北蛮一雪前耻外,老夫想不到别的原因。”
宁延无奈的看了一眼刘紫苏,还真是刘紫苏说漏的嘴,“老天师,北蛮就像趴在我大奉枕边的猛虎,若不除之,大奉难安,既然老天师都知道了,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然老天师已经知晓,那我宁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只是希望老天师能保密,在我定州军未出平牢关之前,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陆平远想了想,沉声道,“远征北蛮可是大事,仅仅依靠定州军怕是难成大事,羽化城之役历历在目,以一州之力对抗北蛮说得难听点就是不自量力,北蛮近些年发展迅速,慕容灼灼声名在外,还有长老门数不清的高手在暗中帮助北蛮军,宁州牧,这个英雄你怕是做不了啊!”
“为国而战,何须英雄之名,匹夫亦可!”宁延满腔豪情的说道。
陆老天师略微颔首,“看来你是执意北上了!”
“老天师来是想劝我不要北上的?”宁延轻声问道。
陆平远抬头看了眼宁延,冷哼一声,“老夫没有这个本事,来是想告诉你北征之战不是你宁延和定州军的事,而是整个大奉的事,当年土龙山危急之时,你宁延可以一封《英雄令》调动江湖武林高手前来相助,为何这次就不可以了?”
到这里宁延才明白陆平远话中意思,听完后愣了愣,大奉武林,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深思过。
陆平远接着说道,“天师府弟子愿意参军北上,还望宁州牧允许。”
宁延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陆平远说道,“老天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天师府弟子参军一事,我不能答应,行军打仗,保家卫国是军人职责,这不是天师府弟子的责任,打仗要牺牲很多人,我宁延不想让更多的人白白牺牲。”
“那你就更应该让我天师府弟子参战!”老天师斩钉截铁的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还是我们这些武道中人,大丈夫修武若不能为国洒血,有辱一身功夫!”
刘紫苏冲着宁延拱了拱手,“还望州牧答应。”
宁延愣在原地,他不想将无关之人卷入战争,可陆天师说的话不无道理,军中若有武者坐镇,确实是能减少很多伤亡,但是让天师府弟子参战真的好吗?他们不是军人,不该卷入这场战争。
可就像老天师说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是大奉人人有愿为国而战之心,人人有敢上阵杀敌之意,大奉何愁不兴,北蛮何愁不灭,“老天师,既然您执意如此,那我宁延就不推辞了,天师府弟子可以参军,随军北上。”
陆平远捋着胡须哈哈大笑,“成了!”
从宁府返回天师府的路上,刘紫苏低头不语,老天师看穿了徒弟心事,喃喃道,“宁延之志不仅是大奉,还有北蛮,之前老夫觉得以他之才甚至有坐上九五的可能,现在来看,他所求的可能要远超太和殿上的龙椅。”
刘紫苏看着师父,认真问道,“这天下真有比九五之尊还有吸引力的吗?”
陆平远想了想,缓缓说道,“老夫不敢相信有,可从宁延眼中我觉得确实如此,他要做的是万世之功。”
“一扫捭阖!”刘紫苏语气从疑惑变成震惊,“他要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大奉北部边患!”
陆平远嗯了一声,语气中不乏震惊,北蛮和大奉征战千年,双方可以说是不死不休,大奉历代国君都将北蛮视作洪水野兽,双方连年征战,互有胜负;若是宁延此次北征,真能彻底解决北蛮犯边一事,那他的成就毫无疑问将是历史第一人。
历史上想要彻底解决北蛮南下问题的国君将军不在少数,可到最后都变成了不了了之,宁延此番北征,不论成败,都足以让他名垂青史。
老天师继续说道,“紫苏,你看着吧,这天下马上就要变天了。”
刘紫苏不会质疑师父的话,只是有些诧异,“因为宁延?”
“只有他!”
。。。
大奉神英八年五月,天气放晴,项州北门关前旌旗飘飘,铁甲阵阵。
大将军徐子谦亲率十万大军抵达北门关,经历土龙山一战后,项州军元气大伤,直到今年才差不多恢复过来,虽然实力大不如以前,但要上了战场也是不容忽视的战力。
大军远赴边关,所到之处尘土飞扬,疾风营上将军韩念和副将钱旭早已在北门关等候多时,土龙山一战,疾风营深入北蛮绕敌千里,在火野山谷给予了慕容灼灼沉重一击,若非韩念奇兵绕后,土龙山谁能笑到最后还真不好说。
此番北上,天山白马营是项州军绝对主力,白马呼啸震三关的天山白马营一直都是项州军的绝对战力,只要天山白马营还在,项州军就在。
看到徐子谦带着陈辛如,李凤荷等一众将军出现在北门关前,韩念和钱旭直接翻身下马,来到徐子谦面前拱手道,“徐将军,疾风营七千将士集结完毕,可随时北上。”
徐子谦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北门关上飘扬的宁字军旗,沉声道,“宁字军旗在,项州军的精气神就在。”
如今的项州政务有钱桂和一众官员,打仗有徐子谦带头,整个项州高层都找不出一个宁姓官员,可这面宁字大旗并未随之消失,而是一直飘荡在北门关城头。
宁致,宁鹤父子两代一个创立了项州,一个让项州军立于大奉顶尖军队之列,身后的大旗不仅是宁家父子传承的印记,更是项州军将士心中的图腾。
宁字军旗永不倒!
“大将军,派出去的斥候来报,玉门城外发现了北蛮军调动痕迹,从行军痕迹来看,很有可能是狮虎铁骑。”韩念皱眉说道。
陈辛如就站在徐子谦身侧,此时的他脸上挂满了胡茬,昔日的少年将军如今也成长为了军中中流砥柱,“魏怀英的狮虎铁骑是我们的老对手了,当年若不是他们,孙将军也不会战死。”
“魏怀英手中沾满了我项州男儿的鲜血,此次北征,魏怀英是我们的头号大敌。”韩念沉声道,“此人不死,玉门城不好拿下啊!”
“那这次我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大公子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拿下玉门城,拔掉这颗卡在我项州咽喉处的钉子,将宁字军旗插在玉门城头!”徐子谦怒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天终于被我等到了,他魏怀英敢调集狮虎铁骑死守玉门城,那我们就在玉门城和他们一决生死;总之就一句话,玉门城这一战,我们项州军打定了!”
他们可是昔日打得北蛮小孩闻声夜夜啼哭的项州军,是战无不胜的项州军,这次他们要把所有丢失的荣誉都夺回来,玉门城是吧!狮虎铁骑是吧!
八个字送给魏怀英,人挡杀人,佛挡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