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丘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座由黄沙堆砌而成的小山丘,他没有昆仑那般物产丰厚,遍地机缘;也没有武当山那般名震天下,享誉武林;还没有靖州黑岭山那般因为佛门名刹而被天下熟知;但是今天,宁延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鸣丘山这个地方。
大奉永熙三年四月十五日,项州鸣丘山上,千军列阵,诸将齐聚。
这天,晴空万里,微风带着泥土清香拂过山上的祭坛。
宁延静静的站在祭坛一旁,紧闭双眼,一位带着莲花帽的中年道士看着旁边日晷上时辰已到,便扯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祭天仪式开始。”
声音刚落,鸣丘山上便回荡起一阵低沉肃穆的号角声,对于项州将士而言,沉重悲鸣是他们从军生涯的主旋律,而牛角号角无疑是最契合这种旋律的乐器,号角响起,场上的项州军将士各个神情庄重,以许慕梁,陈辛如,郑广原为首的项州军将士齐齐脱帽,静静的望着眼前三米高木制祭坛上的青石方碑。
青石方碑长宽半米,高三米,由昆仑净蚀玉精心雕刻而成,方碑之下是一尊酷似玄武的石雕,名为赑屃,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而这赑屃则是龙之七子,喜负重,常作为碑座出现,因此民间就有了赑屃驼碑的典故,青石方碑上刻着“圣天永祷”四字,为何祭天用这四个字,已经无从考究了,但这四个字出自道门是毫无疑问的,根据武当的说法,当年高祖皇帝途径武当之时,曾在武当脚下做了一梦,梦中的高祖看到了金龙衔珠直冲自己而来,而在金龙口中珠子上就刻着“圣天永祷”四字,为此大奉无论皇室还是平民,只要是祭天,都会在石碑上刻下“圣天永祷”四字;这故事是真是假已经没有人关注了,有人说这是高祖皇帝用道门平衡儒家的一个手段,治国用儒法,续国则需阴阳家和道门。
伴随着悲凉肃穆的号角声,宁延缓缓睁开双眼,神色庄重的朝方碑走去,看着眼前的青石碑,宁延眼前仿佛出现了三十年前自己父亲带着赵锡和等将军在此祭天的画面。
“喝。”千军齐吼,回音响彻云霄,眼前供桌上已经摆好了五谷六畜,一尊三足铜香炉静静的躺在供桌上,宁延来到供桌前,身旁的孔真玄低头走来,躬身奉上一个华丽的木盒,宁延接过木盒,放在香炉旁,在上千将士面前,打开了锁扣。
一瞬间,紫气东来。
木盒中的赫然是东皇钟,宁延没有骗王转,他确实带着东皇钟来祭天了。
一瞬间的紫光过后,东皇钟的光芒也逐渐暗淡下来,北蛮的东皇钟出现在大奉的祭天供桌上,就政治而言,这无疑是对北蛮莫大的侮辱,但对大奉来说,却是鼓舞人心的壮举。
放好东皇钟后,宁延在旁边的蜡烛点燃铭香,插在香炉中,这是祭天的第一步。
宁延上香结束,旁边的牛鼻子道士大喊道,“气化天地尊,三香敬鬼神。”
和身后的一众铁铠将士不同,宁延身着华丽的白锦绸缎,腰系玉带,长发盘在脑后,气质儒雅,祭坛下的聂红衣看的眼前的温良公子怔怔出神。
“拜。”宁延沉声大喝,场上将士齐齐单膝跪地,而他则是双臂前伸,右掌靠在左掌之后,掌心朝内,轻轻颔首。
这是祭天第二步。
小道上手握佛尘来到宁延身边,绕着宁延左三圈右三圈的走,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着宁延听不懂的奇怪咒语,“冥通和太极,合道问须臾。”
“三拜天地。”宁延大喝一声,自己冲着眼前青石碑,凝神躬身;身后将士齐齐低头。
三拜之后,道士来到供桌前,佛尘轻点桌上供物,一番手舞足蹈后,冲向来到宁延面前,一把拉起宁延的手臂,大喝道,“抚额轻授意,一点成仙人。”
说罢便拉着宁延来到供桌前,右手直接点在了宁延后脑上。
这便是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
“呜呜呜。。”熟悉的号角声再度响起,祭坛四周篝火齐燃,宁延身后的许慕梁起身望着身后的将士,神情肃穆的大喊道,“项州永立。”
“项州永立。”
“项州永立。”
“项州永立。”
。。。
在诸位将士的齐声高呼中,宁延缓缓起身,看着面前的方碑,莞尔一笑。
这世间真有天地仙人一说吗?都说武道一途三品九境,到了上品神魄境便是巅峰,但是那天裴羽告诉他,在神魄之上还有境地,那便是仙人,那到底要怎么才能成为仙人呢?没人知道,因为从来没有人成为仙人,有人说神魄高手死后便会登天,这一说法在裴羽口中是可笑的,人都死了,还登什么天。
宁延来到供桌前,收回东皇钟,抬头看向青石方碑,接触到东皇钟盒子的一瞬间,体内丹天轻微震动一下,感受到丹田异动的宁延死死盯着方碑,旁边的道长来到宁延身边,低头拱手道,“公子,祭天仪式已经结束了,您可以落座歇息了。”
宁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道士退下后,宁延这才收回目光,将东皇钟交给孔真玄,转身看向面前的将士,“诸位将士,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宁延的名字,但却从未见过我的样子,今天,我宁延代表项州军在此用北蛮国器祭天,就是让大家知道项州军还有一个叫宁延的人,并且从今以后我宁延就是项州军的一份子了,在此,我宁延向大家郑重承诺,只要有我宁延在项州军的一天,就绝不会让关外异族踏入项州半步,也绝不会让项州百姓受到一点欺辱,如有违背,愿遭天谴。”
“公子永立。”许慕梁在旁高呼道。
下面将士也起声高呼。
陈辛如和郑广原相视一笑,今日祭天之后,宁延的名字将彻底被天下熟知。
“项州军,永立!!!”
宁延振臂高呼。
全场将士齐声呐喊宁延的名字,一时间,整个鸣丘山都回荡着宁延的名字。
。。。
就在宁延祭天的时候,阴阳家大弟子燕颔抵达了殷都。
初入殷都的燕颔很快便凭着这阴阳家大弟子的身份来到了御天监,就像黄九阳所预料的那样,听闻燕颔到来的汤星坠亲自来到御天监外迎接燕颔的到来。
白发苍苍的老司空快步来到燕颔面前,燕颔也赶忙迎上去,“晚辈燕颔拜见司空大人。”
此时的汤星坠脸色发白,精神状态看上去很不佳,看到燕颔后直接拉着燕颔的手说道,“哈哈哈,师兄终于肯让阴阳弟子来御天监了,看来他的心里还是记挂着大奉的。”
没错,汤星坠也是阴阳弟子,并且是阴阳家掌门黄九阳的师弟,按辈分来说燕颔还应该喊汤星坠一声师叔。
燕颔客气颔首道,“师父让我前来找您,说是您会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做,敢问司空大人,我接下来是要。。。”
汤星坠打断燕颔的话,“不着急说这些,待会你自会知晓接下来要怎么做。”
“晚辈明白了。”
“对了,师兄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师父身体很好,倒是您,看起来有些没休息好啊。。”
汤星坠尴尬一笑,“这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走吧,进去说。”
初来御天监,燕颔便被里面硕大的青铜巨龙震撼到了,这里便是师父口中把握着大奉龙脉的地方,巨龙口衔珠,明珠璀璨,汤星坠慢步来到巨龙身前,望着头顶巨龙说道,“这浑天仪里的便是大奉的气运,普天之下只有我们和当今陛下知道他的存在,大奉能延续千年,这条巨龙功不可没。”
燕颔望着浑天仪中的明珠说道,“司空大人,初来乍到,您就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晚辈泄密吗?”
汤星坠摇头一笑,“敢告诉你就不怕你泄密,跟我来吧。”
燕颔跟在汤星坠身后,在御天监他看到了记忆中只存在于书籍中的仪器,用来检测地龙的八蟾地动仪,测量星宿运行的九州神分尺,还有面前足有二十丈高的玉竹晷。。。等等等等,各种仪器层出不穷,加上旁边勘测记载的学者,整个御天监就像一座学宫一样,现在的燕颔能明白为什么御天监能和国子监相提并论了。
很快汤星坠便把燕颔带到了一面被五米高的朱红纱帘遮挡的墙壁前,燕颔不解道,“这是。。”
“拉开吧。”汤星坠一声令下,身旁的学者拉动窗帘,窗帘下一面星辰图徐徐现,巨形星辰图上的夜空好像流水一样潺潺流动,上面代表星辰的花岗石随之耳动,天地星辰,浩瀚其中。
这是燕颔第一次看到如此庞大的星辰图,最为恐怖的这些星辰所勾勒出的刚好是大奉的疆域,其中在殷都的位置上,紫光明亮。
“这是。。”看到这一幕的燕颔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汤星坠就好像看自己老朋友一般,目光温柔,伸出苍老的手想要触碰,但碰到墙壁的瞬间,夜空便泛起阵阵涟漪,汤星坠无奈的收手,沉声道,“千斗桓珠星图。”
“这。。。”燕颔大惊失色,看向汤星坠,好像明白为什么师父让他来这里了,燕颔一把扶起汤星坠,“司空,这图上的是大奉国运,您这是在用自己的寿命维持着这图。”
汤星坠无奈叹气,摇头道,“也维持不了多久了,老了。”
“大人,您这是为何?”燕颔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老司空。
老司空淡然一笑,红着眼睛说道,“我可以死,但大奉不能倒;阴阳家可以被逐出中州,但大奉国运不能断。”
此刻的燕颔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要来御天鉴了。
汤星坠不舍的看着眼前星图,沉声说道,“燕颔,御天监和大奉就靠你了,这是我阴阳家逃不开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