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时疫?疠疾?
在同济堂内，顾伯喜熟练地完成了一套“望闻问切”的诊断流程后，提笔为前来看病的病人开出了一张药方。他将方子递给病人家属，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方子，拿好。病人回家后，记得用温水给他擦拭身子降温。煎药时一定要掌握好火候，时间要够，不能马虎。”病人家属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方子收好，扶着病人离开了诊室。
送走病人后，顾亮站在一旁，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叔，擦手！”顾亮今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提醒三叔在看完病人后要用手帕擦手了，可偏偏顾伯喜、叶郎中和陈郎中三人都有个共同的毛病——不论顾亮提醒多少次，他们依旧会忘记。顾亮不得不时刻站在他们身后，像个尽职的监督员，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们用帕子擦拭双手。
这些帕子是顾亮特意让人连夜赶制的，用蒸馏后的高浓度白酒浸泡过，既能消毒，又能防止病毒传染到郎中身上，还能避免病人之间的交叉感染。顾亮深知，在这个医疗条件有限的年代，预防比治疗更为重要。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顾亮快步走到门口，对着外面正在维持秩序的伙计喊道：“先别放人进来，我们这边得处理点事。”伙计们点头应下，暂时拦住了外面等候的病人。
顾亮转身回到诊室，语气严肃却又不失恭敬：“叔，叶郎中、陈郎中，到时间了，口罩得换一下。”每隔一个时辰，顾亮都会提醒大家更换口罩。这些口罩是用几层棉布缝制的，虽然比不上现代的医疗口罩，但在当时已经是难得的防护工具了。顾亮知道，棉布口罩虽然能阻挡一部分飞沫，但时间一长，病毒仍会在上面滋生，因此必须定时更换。
换下来的口罩并没有被直接丢弃，毕竟制作一个口罩所需要不少棉布和精力，用一次就丢弃，医馆这么多人用下来不知要增加多少成本。为此，顾亮专门安排了一个姓赵的伙计负责口罩的回收工作，对换下来的口罩进行消毒。
此时，赵伙计正在天井处用药炉烧热水。他将换下来的口罩放入药罐中，用开水煮沸半个时辰，确保彻底消毒。随后，他将口罩晾干，再用高浓度白酒浸泡，进行二次消毒。经过这一系列繁琐的步骤后，口罩才能重新使用。
顾亮站在天井边，看着赵伙计忙碌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虽然这些措施麻烦且耗时，但在当前的条件下，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好防护了。为了医馆里所有人的安全，顾亮不得不事无巨细地安排每一项细节。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诊室，准备迎接下一批病人。他知道，这场与疾病的斗争还远未结束，而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才能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
入夜，在油灯前，顾亮不停在给自己按摩腰和腿以缓解一天的疲劳。忙活一天接待客人实在太累了，这让刚过完年舒舒服服享受了几天好日子的顾亮实在受不了，产生了一种不如回兰溪村种地的感觉。
“我给你揉揉。”看到顾亮不停在拍打肩膀，顾伯喜走过来温柔为自己的大侄子按摩肩颈。
三叔的手法很好，有一瞬间顾亮仿佛坠入了天堂，享受着如同棉花一般的白云围绕。但很快顾亮便清醒了过来，心疼对三叔说道：“叔，你看了一天的病人，你比我还累，不用给我捏肩膀。”
“没事，叔一整天都坐着呢，不累。”顾伯喜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用一种心疼顾亮的语气说道：“倒是你，一整天都在安排医馆的事情，累坏了吧！是叔有些任性，不该这么早开业，连累你了。”
“没关系的，咱们是一家人，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多事，让你们戴口罩，不停的擦手、消毒就好。”对于顾亮来说，身体的累倒还好，他最怕的就是别人的不理解。今日顾亮已经无数次从这些前来医馆看病的人嘴里听到了抱怨，说什么他们医馆是好了痔疮又拉肚子——屁事多，三婚的女人办婚礼——排场多，以及看不起病人，觉得病人脏就不要看病诸如的话，弄顾亮是心力交瘁，但又没办法一一去解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毕竟病人及病人家属此刻心态爆炸，是听不进这些东西的。
“哪有的事，三叔明白你这样做自然有你这样做的道理。”顾伯喜此刻依旧很温柔，他知道他的侄子此刻需要鼓励，于是继续对顾亮安慰道：“叔记得你常说，说我们这个世界有许多肉眼不可见的生物，许多疾病与瘟疫都是由这些生物造成的，你让我们戴口罩应该就是为了防止这些生物进入我们身体吧！”
“叔’，你……”听到三叔理解自己的用心良苦，这个世界终于有一人相信自己对他们传播的现代医学常识，顾亮激动不已。但很快顾亮又冷静了下来，因为此刻他有太多疑问与事情要解决，顾亮紧缩眉头，低声问三叔道：“叔，你觉得城里这么多人染病的原因是什么？”
对于顾亮的问题，顾伯喜也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在思索片刻后，顾伯喜还是对顾亮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今日来看病的大部分病人症状都有些类似，均有高热不退、头痛欲裂、浑身乏力的现象，我听有些病人说，有些厉害的已经昏迷不醒了。我也与医馆里的其他两位郎中商讨过，觉得可能是时疫，也有可能是疠疾。”在说到疠疾两个字时，顾伯喜明显有些迟钝，他担心顾亮会怕。
听到三叔说出“疠疾”这两个字的时候，顾亮那颗原本应该因为这个消息而剧烈跳动的心，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产生丝毫的波动。相反，他的内心深处竟然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就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结果一般。这种“果然如此”的念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时疾一般指的是季节流行病，而疠疾则是古代对瘟疫一类的传染病的说法。听到疠疾，顾亮并没有怕，而是冷静的和三叔分享起了今日自己从病人家属那里听到的小道消息，说是城东的前屿、上洋两村全村人都得了重病卧床不起，城里已经派了官兵将两村给围了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