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径直向董卓走去。董卓正聚精会神的翻看着安几上的竹简。刘毅走到董卓跟前,行礼道:“主公,末将刘毅有礼。”
董卓抬起头:“啊,是兴汉,来了啊。”他向营帐旁的小马扎指了指:“坐吧。”
眼见刘毅坐下了,他才向李肃指了指:“这位是李肃,是郭将军麾下一校尉。嗯,今天叫他来,是有重要的事和你说,你们先熟悉下。”
以董卓现在的身份,一个校尉也不是想见就见的。也正是如此,李肃显得有些拘谨。他见刘毅坐下,站在边上小声道:“刘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小将真是三生有幸。”
他的话倒甚是文雅,而且人家恭敬之极,你总不好一直冷着个脸,刘毅道:“李将军客气了,请坐。”
李肃道:“刘将军无双勇将,小将绝不敢冒渎,还是站着吧。”
也许自己,还真是错怪他了。眼见李肃如此客气,刘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看他站着,刘毅也不敢坐了,忙站起来道:“李将军过谦了,小子岂敢如此无礼。”
董卓在一边看着有趣,笑眯眯的道:“李肃,你坐吧。”他说完,仍自盯着竹简,头都不抬。李肃这才松了口气,讪笑道:“既然司空大人都说了,那,那小将就失礼了。”
李肃虽然说了要坐,但还是等刘毅坐下后,他才侧着身子坐下来,以示不敢和刘毅平起平坐。刘毅望了一眼,就见贾诩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在对面,正笑眯眯的看着这边。
刘毅被他看得心头发毛,加上身边有个毕恭毕敬的李肃,更是浑身不自在:“贾先生,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贾诩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李将军,你说吧。”
李肃将身子朝前倾了倾,望着刘毅,小意的道:“刘将军,要破并州军,其实也不难。
小将和吕布是同乡,有把握劝他向司空投诚。”
劝吕布投诚是好事啊。刘毅有先知先觉,早料到董卓可能走这一步,他虽不赞成将吕布拉拢过来,但也不会去蓄意破坏。毕竟,董卓要控制洛阳,就必须先解决丁原,否则,就只有灰溜溜的再回西凉,那就前功尽弃了。
李肃期期的道:“吕布战力无双,要说服他来降可不容易。不过,只要有赤兔马。则成功的希望大矣。”
赤兔马。
刘毅恍然,终于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了。
宝马配英雄,一个武将如有良马配合,在战场上不啻多了一条命。董卓有四好:美酒、美人、宝刀、名马。前两者刘毅可不感冒,但名刀名马却另当别论了。对赤兔马,刘毅早就垂涎三迟,也曾向董卓讨了无数次。可后者就是不松口。没想到,这次为了拉拢吕布,连赤兔马就搭上了,他可真是舍得。
明知道这是应有之事,可刘毅心头仍是不舒服。以吕布的个性,这赤兔马到了他手中,那还有讨还的余地。他想了想道:“赤兔马本就是主公之物,要赠与谁,不必通知属下的。”
董卓将竹简一下丢在桌上,急急道:“好,兴汉果然是深明大义,”见刘毅满面不甘,他又补充道:“这次你做得很好,也亏得有你挡住吕布,我军才不至于惨败。这样,吴匡刚向朝廷请辞,而朝廷也不能没了中候,这中候之职,就由你来担任吧。我会将飞熊军划到你麾下,以做补充。”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中候之职还是落在了自己头上。刘毅心头五味杂陈,都说蔡邕三天之内遍历三台,太过儿戏。自己从一个小小的军候窜至中候,也就几十天的事,不过蔡邕有名声打底,两相对比,自己倒和他不遑多让了。不过刘毅清楚,汉末卖官鬻爵十分严重,只要有钱,没有不可能办到的事。如此算来,他这个中候反而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也不算太过荒唐。
不过,如果没兵没权,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官职再大也是枉然。董卓为了拉拢人,大肆册封亲信,这种惠而不费的事,他也没少干。但这次能得到飞熊军,也算意外之喜,虽是残军,但也聊胜于无了。
尽管打了胜仗,还升了职,但刘毅仍高兴不起来。
刘虞要走了。尽管和这个老头相识才仅仅几天但刘毅不可避免的对他产生亲近之意。这老者一片的大公无私之心,和圣人差相仿佛,不但在汉末,就算中华泱泱几千年,也找不出几个像他这样的人。
洛阳郊外一战,董卓吃了些亏,而丁原也没讨到多少好处,双方对峙起来。刘毅因着受伤的关系,被董卓遣回了城内,并住在中候府,让他安心疗伤。但刘毅那有心思养伤。现在太尉府被董卓占了,他只得跑去宗正府找刘毅。走到宗正府时,那两个府兵倒是态度大改,对他十分客气,但对刘虞行踪,仍是一问三不知。他也只得怏怏而回。
刘虞离开那天,轻车简行。一匹驽马,一个驾者,甚是朴素。丝毫没有朝廷三公,一州刺史的气派。但前来送行的人,却是人山人海。不但朝廷百官,甚至连正在城外对峙的董卓和丁原,都集体休战,带着一大帮属将赶来了。
和董卓寒暄完毕,刘虞在一堆人群中找到了刘毅:“兴汉,听府兵说,你这几天找过老夫”
刘毅行了一礼:“是。”离别在际,千言万语梗在心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刘虞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帛书,递给他道:“倒是我疏忽了。这是你宗牒,我前几天赶出来了,记得收好。”
所谓宗牒,是指的是宗族的谱牒,不但记载了宗族史,还有家世史以及宗族的过往,名胜民俗,一些大的家族,甚至在谱牒中还有关于家训格言、排行字辈以及族规家法等。皇室宗亲是大族,上面记载的东西肯定也多。
有了这东西,刘毅才算真正的,合理合法的皇室宗亲。他心头感动,再行一礼道:“谢皇叔了。”
刘虞拍了拍他,翻身上了马车:“记得收好,闲暇得空,多看看书,对你有好处。”他转过头,看了董卓一眼,然后坐进马车,等车夫将车帘放下了,才道:“走了,各位无须再送。”
道路两旁,更有夹道送行的百姓。马车经过时,送行的百姓就齐刷刷的跪下一片,发出一阵哭喊。
这个一心为国为民的老者,在汉庭最需要的时候,毅然辞去太尉之职,奔向战火纷飞的幽州。
刘毅小心翻开宗牒第一页,几个苍劲大字映入眼帘:“行不改名,坐不更姓。”
这是他对我的嘱托么车行辘辘,马车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如烟气中移动的黑点,泪水已花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