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尽管早有预料,刘毅仍是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这你都不知道?”曹孟德有些惊疑地看了刘毅一眼,摇了摇头:“看来,你呆在西凉,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好。”
刘毅却没心思和他讨论自己过得好不好:“偌大的朝廷,难道就没什么动静么?”
董卓势大,看似掌握了洛阳,其实对文官集团仍是忌惮。他事先放出风声,多半也存了投石问路的意思。如果风平浪静,那自然好说。可若反对激烈,他虽然嗜杀,但也不能把所有人都杀个精光。
太阳快要落山了,斜斜的将他背影拉长,更显形单影只:“就在昨天……可笑,朝廷诸公,到现在仍是无人说点什么。”
“也许,等朝廷公议时,会有人说的。”
“希望吧,”曹孟德答道,语气却不无颓唐。
其实不光是他,就连刘毅。都觉得这话有些苍白无力。
曹孟德望着刘毅,突道:“不知兴汉将来有何打算?”
刘毅一怔。什么打算?他现在仍是茫然。若真说有,恐怕就是迎娶蔡琰了,让这个才气横溢的女子免于刀兵。至于更大一些,复兴汉室,拯救万民之类的,他也有这个心思,可完全找不到方向。从现有情况来看,似乎只有将董卓砍了,才是正解,但刘毅多了几千年的见识,知道汉末之乱,远没有想的这么简单。就算董卓死于非命,该有的乱世仍会降临。退一万步讲,董卓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于公于私,都下不了手。至于站在保皇派一方,那更是算了。现在董卓势大,顺者昌逆者亡,刘毅虽也有些热血,但更怕死,他可不想螳臂当车,被西凉兵砍了祭旗。
见刘毅犹豫不决,曹孟德显然理解错了:“自黄巾乱世以来,国事蜩螗,社稷权柄尽为宵小把持。各地豪强借黄巾之机,拥兵自重,行割据之实。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为兄和陈留太守张邈有些交情,准备奋力一搏,尔后东去……”
说到这里,他倏地住口不言,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刘毅。
曹孟德虽然警惕,未把话说得完全,但刘毅毕竟多了几千年见识,知道他要做什么。听他话里之意,大概是想拉拢自己。不过刘毅念头一转,又暗自摇头。曹孟德目前掏心掏肺,固然有刚才舍身相护的情意在内,可同样的,也有其他因素。首先是汉室皇亲身份,这东西在董卓等人眼里或许不值一提,可用于聚拢民心,还是有点用的。其次,自己武艺融古通今,和吕布都能掰掰手腕,曹孟德另眼相看,估计这也是一大缘由。否则,能说出“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一代枭雄,岂会轻易拉人,共同“创业”。可也正因为这句话,让刘毅对曹孟德心存忌惮,这样的人,共患难或许能成,若是共富贵,那可真得打个问号。
刘毅低低道:“奋力一搏,曹兄是准备刺杀董卓么?”
“啊?”
这次轮到曹孟德吃惊了,他四下看了看,然后盯着刘毅,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天已经擦黑,就着最后的余光,可看到曹孟德面色苍白如纸。显然吓得不轻。
刘毅道:“曹兄说要奋力一搏,我猜的。”
曹孟德松了口气,苦笑道:“也是,这计划我也只是在心头酝酿,还未告之任何人。不过兴汉你既能猜到,其他人未必就是傻子。可笑,我还以为是个多高明的计策,却是一厢情愿了。”
刘毅心头也是一松。听曹孟德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放弃行刺了。这样也好,要他看着董卓去死,刘毅固然不愿。可若曹孟德有个三长两短,也不是他希望的结果。
两人一时无言,默默地走着。走到路口时,二者对望一眼,又同时叹了口气,然后同声问道:“曹兄(兴汉)有心事?”
两人微微一笑,想着刚才之事,无形中,关系似乎又亲密了几分。曹孟德大度的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说出来。就算不能为对方排忧,也能开解一二。曹某忝为兄长,就先说了。”
他站住了,郑重道:“也不瞒兴汉,曹某此去陈留,是想组建义军,肃清黄巾残匪。而中原四战之地,豪强大族把持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曹某此去,心头也是没底。而西凉军嗜杀成性,自董卓以将,其下将领个个凶悍,兴汉深陷其中,也得小心自身安危。如果有一天……”
说到这里,他上前握住刘毅的手:“我是说如果,你我兄弟能有一番作为,还望兴汉助我,共同匡护社稷。”
虽然说得情真意切,但曹孟德仍有保留。他此番去陈留,组建义军是真,而其目的却不是清剿黄巾,而是对抗董卓。如果不是刘毅多了几千年见识,几乎要被他忽悠得晕头。不过此景此景,刘毅也不会大煞风景去点破,否则以曹孟德性子,杀人灭口的念头都可能有。他笑道:“曹兄言重,小子可没什么本事。且行之,且看之。真有那么一天,毅倒愿在你手里,讨杯酒喝。”
曹孟德如此说,有感念援手之德的因由在内,但更多的,是许个空头承诺,多拉个外援。不过刘毅和他半斤八两,也没什么兵,自然不会驳他的面子。
“好,你我兄弟一起,天下何处不可去?”曹孟德大笑着,拍了拍刘毅的手:“那么兴汉心头之忧,可否说于我听?”
刘毅叹了口气:“小子粗鄙,没有曹兄志气。我所忧者,是文姬之事也。”
“文姬?”曹孟德眉头一扬:“是因为卫家之事?”
“什么都瞒不过曹兄,正是如此。”
曹孟德和蔡邕是世交,也是少有的见识了他和蔡琰相识的人之一。刘毅和蔡琰的事,他自然清楚不过。刘毅心头郁闷,索性一股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哈哈哈,”曹孟德指着刘毅,笑了起来:“堂堂西凉豹,竟会为这个事情进退维谷。要是说出去,谁会相信?世伯也是欺负你老实,换做其他西凉将领,就算不强迫于他,抓着卫仲道威逼一番,让其主动退婚,也是痛快利落。”
他笑得狠了,舒了一口气才道:“你也是当局者迷,别看世伯骂得厉害,那是真将你当自己人才如此。他不是说了么,让他悔婚不行,那你可以找上卫仲道,让其悔婚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