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毅呐呐不语,董卓就知猜对了,他敲了敲长几道:“这样,这聘礼咱家帮你出了。需要什么东西回头让文和拢拢,万不可失了礼数。”
刘毅心下犹豫:“主公财力,怕也吃紧,再让你破费,属下于心难安。”
董卓有些惊异:“咦,你小子。这都能猜到?”
刘毅道:“非是乱猜,而是年前属下在马市购年货之时,见太常府将春联收归官营,搞得怨声载道。与民争利,若不是财政吃紧,他们吃相也不至如此难看。”
董卓叹了口气:“以前脑子一热,只想进着洛阳,什么高官厚禄都不在话下。真把洛阳攥在手里了,才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三公九卿,一大堆京官,南北禁军,一大票将领,都要发俸,处处要钱。而朝廷早被孝灵皇帝那个败家子折腾得一干二净,那里还有钱?现在整个天下。除了甘凉苦寒之地,都是各行其是。又没几块地皮听我董卓的。你说,我不少他们的俸禄,那还能怎么办?抢了他们呢,又有一堆人跳出来说,真他个瓜妈,难办。”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就算再紧张,也不能苦了我老部下。再说了,财钱是个大窟窿。你那点聘礼钱,在其面前,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我一直将你当亲子一般对待,如今我儿大婚,我这当父亲的,备个聘礼也在情理之中,也不差那些许微利。”
董卓此举,确实帮了个大忙。听他如此说,刘毅索性不再推辞。以前在西凉时,将领们为争战利品,往往面红耳赤,为此流血决斗者,也是大有人在。西凉兵战时悍勇,到了洛阳也不改劫掠的暴脾气,也是习惯使然。而刘毅以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战利品从来不争,偶有赏下来的,也是悉数分予下属。这也是董卓看重他的原因之一,如此战时争先,又不爱争名夺利的属下,那个上司不喜欢?
但现在可不同了。他不但要顾着自己,还多了三女,任红云身后更兼着鼓吹署的两人,偌大的中候府,迎来送往,也少不了花费。好在现在还多了个北军中候的头衔。这个秩六百石的官员,虽比动辄上千石的三公九勋差得太远,但比下绰绰有余。汉时一石米约为现在的三十公斤,秩六百石,就相当于每月多了五十斛米,一千五百公斤,三千斤米的购买力。
有句话董卓没说错,他对敌人虽然残酷,对属下却一向极好,从不短缺半分俸禄。这五十斛米,也是足斤足秤的。这可是实打实的米粮,跟通货膨胀没关系。按现今购买力来讲,除去国家操控因素以及农耕作业产能低下的社会现状,最少也值一万多元。这么大一笔钱发下来,自是不无小补,刘毅又没什么不良嗜好。加上原先的俸禄,这才堪堪够了开销。可若说凑够聘礼,还是远远不够。
聘礼的事一解决,两人也更亲近了一些。这时素兰素梅来了,流水价的将蒸饼、凉菜、熟肉等悉数端上,刘毅又叫了董卓爱吃的葡萄。忙活完毕,两女又端来两口陶制小锅,分置两人案上,其下添好早已烧好的木炭,倒入清水,生姜,小葱,芥末等佐菜后。再摆上染杯,放上盐,酱等调味品。一锅古色古香的火锅就出来了。
汉代的火锅也有别称,称“古董羹”,因食物投入锅内发出“咕咚”之声而得名。他们加热用的锅,又称“锥斗”。不过当时火锅加热是靠木炭,这东西热力不足,持续时间也短。和后世的燃气,电力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水需早早备好,用沸水温着,木炭一加上,只一小会,水就开始沸腾,发出“汩汩”之声。
刘毅跽身一礼:“主公请用,厨具粗鄙,还请不要嫌弃。”
大户人家用的“锥斗”,至少也是青铜器,刘毅没那么多讲究。只买了几副陶制品应付。董卓一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刘毅还真怕怠慢了他。
董卓夹了块薄薄的羊肉,就着筷子在沸水中滚了几滚,然后捞出,沾了些调料吃了。舒服得吐出一口长长的白气:“这大冷天的,能吃上滚烫的肉食,就是享受,何来嫌弃之说?”
见刘毅不语,他补充道:“我也是苦过的,而不像那些士人一般生而富贵。以前常驻西凉,年节上带兵征战的事也不是没有。”
他又挑了块肉烫了烫,放在染杯中沾上作料,慢慢地嚼着:“你还别说,味道真是不赖。蔡伯喈花在这对女婢身上的功夫定也不少,兴汉有福了。”
这作料是任红云事先调好的,可不管素兰素梅什么事,不过刘毅可不会节外生枝的去解释,欠了欠身道:“主公喜欢就好,你要觉得不错,可常到属下家中来。”
董卓咀嚼的动作停了,半开玩笑的道:“是么?可别到时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又觉得我讨嫌。”
刘毅连忙道:“属下之命,乃主公所救。口中之食,也拜主公所赐。对主公孺慕之情,更是惟天可表。常思何能慈乌反哺,但主公如天外神龙,仰之弥高,末将是空有心而力不足。如今能有机会报答一二,属下欢喜都来不及。”
董卓一口把肉吞了,用筷子指着刘毅,“哈哈”大笑起来:“好个刘毅,都说你小子文武双全,看书也多,不下于士人。果然如此,连拍个马屁也是文绉绉的,远比其他人来得新鲜。”
刘毅又一欠身:“此乃属下肺腑之言。”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虚拍马屁,刘毅不屑为之。但自重生以来,董卓对他相助甚多,他也不会矢口否认,这马屁拍的心安理得。所以,他也不会在言论上忤着董卓,做些搬石头砸脚的蠢事。
董卓笑容一敛,叹了口气道:“是呀,知恩图报,如果人人皆是如此,那有多好?”
他语气中不无颓唐,满脸横肉都耷拉下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刘毅吃了一惊:“主公可有忧心之事?”
董卓点了点头,抓起桌上的米酒一口喝了:“曹孟德月前已在陈留举兵,不知兴汉可有消息?”
“什么?”
刘毅大吃一惊。曹孟德举兵是意料中事,但按照记载,明年才是群雄讨董,竟有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