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大了眼,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对方有伤,就算躲在暗处,多半难以长久,而且刘毅虽遣散了亲兵,但两人闹出这么大动静,早晚会有人发现。
一旦兵围中候府,对面也是个必死之局。留给刺客的时间并不多了。他将剑横在前心,慢慢转动着身躯。
厨房的后面是个小型的菜园,原主人估计栽种的花卉,蔡琰住过来后,带着三个丫鬟将土重新翻了一遍,种上了菜蔬。蔡琰对这块地宝贝得紧,种植的都是一些西汉才传入过来的稀罕物。比如胡瓜(黄瓜),葡萄等。
前段时间闹了蝗灾,长安城内虽然没外面严重,但也有零星的蝗虫飞进来,将这些藤蔓啃噬了一些,上面的叶子也稀稀拉拉的。
但瓜果之类,藤蔓甚多,刺客大晚上的潜在这些藤蔓中,一时半会,也难找得到人。
转了一会,一无所获,他索性停了下来,一边调匀呼吸,一边仔细嗅着。对方受伤了,只要平心静气,肯定能发现异常的。
仅仅一小会,他鼻子动了动,有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从左下方飘来。这股味道很轻,但刘毅全神贯注之下,却不腥辣冲鼻。
他身形一闪,身体象被弹出去一般,猛地向血腥味扑去。
他刚一动,那边的胡瓜架下边,突然闪出了一个人来。
这儿枝蔓横生,三棵胡瓜藤缠绕在一起,更显茂盛。刺客藏身于此,隐于暗中,几可无声无息。
刘毅的身体刚一移动,刺客就从一堆藤蔓里跳了出来,手中短刀直奔刘毅咽喉。
只是他受伤之下,速度大有不如,刘毅先知先觉,要想伤到更是不易,他脚下一顿,看准对方刀势。举剑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刀剑相交,刺客的短刀上又多了个缺口。
刺客大吃一惊,还不曾反应过来,刘毅一声虎喝,飞起一脚,正踹在其肚皮上。
这一脚力道甚大,刺客猝不及防,疼得闷哼一声,一个人被踹得几乎飞了起来,重重摔倒在胡瓜架边,半晌爬不起来。
刺客翻身而起,刘毅却已持剑上前,剑尖抵在他胸口:“阁下,你若再动,我可不客气了。”
剑尖临身,那刺客似无所觉,仍是不卑不亢的站起,还用未曾负伤的右手掸着身上的尘土:“刘将军好手段,区区认栽。”
刘毅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就有些来气,“青虹”朝前送了送。“嗤”的一声,剑尖入肉半寸许。
他冷声道:“阁下大模大样,可不是个俘虏该有的样子。”
刺客一怔,而后“哈哈”一笑:“刘将军,我徐元直敢孤身来行刺你,自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将军用此法威胁,不嫌幼稚么?”
他风度娴雅,侃侃而谈,根本不像落败被擒的刺客,倒和个高谈阔论的儒士差不多。
早在刺客说出行刺不涉家眷的言论时,刘毅的杀心就淡了,此时听他自报徐元直,更觉风中凌乱,忍不住道:“你是徐庶?”
那刺客睁大了眼:“这,刘将军知道我真名?”
他喃喃着:“今晚莫不是早设的圈套?但也不对呀……”
刘毅却没管他,径直道:“徐先生,你怎么成墨家的人了?”
一听是徐庶,刘毅不觉间已用上了“先生”的敬称,徐庶呆了呆,语气仍然寡淡:“墨家济天下不惜自身,比你们这些双手沾满百姓鲜血的西凉屠夫要好得多,古有豪侠任侠天下,常管世间不平,区区虽一浪荡子,却仍日思慕之,也常以墨者自豪,何谓不能?”
听他如此解释,刘毅就知道自己忘形了,正待再说。这时张梁带着一大群亲兵从外面赶了回来。后面还跟着蔡琰。一个个的都跑得气喘吁吁,显然吓得不轻。
如果是平时,刘毅府上肯定有人值守。但今天是元年贺,飞熊军又是董卓亲卫,大部分都调去维护秩序了,等庆祝大典解散,剩下的时间也不多。刘毅干脆就放了他们的假,借机让属下放松一下。所以才有了徐庶“何用等到今朝”的感慨。
选在今日刺杀刘毅,固然可以不扰家眷,但刘府今日空门大开,全无警戒,这才是主因.
一见刘毅无恙,众人都松了口气,张梁上前行了一礼:“君候,属下救援来迟,死罪。”
蔡琰则面色惨白的拍着胸口:“妾身见家里响动甚大,就知不妙。但阿翁家里也没能人,只能着人去叫张将军,得亏赶上了……”
蔡邕一向清俭,家里也没家丁护院,刘毅夫妇搬过来后,也一并将蔡府的安全接纳了过来,不过今日连刘毅自己都疏于防范,蔡府自然也没有护卫。
刘毅当然不可能怪罪张梁,他摆了摆手:“没事。”
他上前拉住妻子的手,微笑着安慰:“得亏夫人机警,你要直愣愣的冲来,又有身孕,不但帮不了什么忙,还只能添乱。”
两人结婚也有段时日了,但蔡琰仍有些受不了刘毅的热情,一把打开某人的咸猪手,嗔道:“做什么呢?真是。”
夫君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太过忘形。可闺房之私,有甚于画眉。两人私下在一起时,蔡琰都觉得面红耳赤,如今这么多人看着,还来牵手,成何体统?
一旁的徐庶看不下去了,他别过头。冷冷的道:“老夫可不屑绑架女眷……”他撇了撇嘴似待再说,张梁已怒喝道:“大胆狂徒,到了此时还如此狂妄,兄弟们,绑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几个亲卫暴诺一声,作势欲扑。刘毅叱道:“退下!不得对徐先生无礼。”
张梁抬头望着刘毅:“君候,此人三番两次刺杀于你,可不能轻易放了。”
徐庶回头抬头看着刘毅,眼中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刘将军前倨后恭,是存了招降区区的意思吧?劝你还是别费力气了。”
尽管这个徐庶来得突然,也有些路数不正。但刘毅有后世的知识打底,略一分析,就知这人就是原来历史上,正是一度被刘备奉为谋主的徐庶徐元直。
徐庶年少时曾是游侠,喜欢练剑行侠仗义,也曾杀人被官府通缉。而他又隐居荆州,气度不凡,一切跟原来历史上的徐元直轨迹重合。唯一令刘毅不能接受的是,这家伙成了邓陵氏墨者,不过想想徐庶的为人,刘毅又释然了。徐庶好打抱不平,又喜欢舞刀弄剑,邓陵氏之墨的根基刚好在荆楚,他要不加入,才是咄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