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崔察员顶着两个很有个性的黑眼圈跑来给阿旺和金迪叫早。
在崔察员原本的设想里,这二位肯定还在睡懒觉。哪成想,这二位早早的就在馆长休息室里面等着他了。
崔察员看着干净得可说是焕然一新的馆长休息室,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俩个人是什么材料制造的?
孤念寡女共处一室,居然没有点干柴烈火的故事,而是折腾了一晚上的大扫除?
有这么好的精神和体力,真的不考虑为人类繁衍贡献一些力所能及的努力吗?
不过也好,既然馆长休息室打扫干净了,不如就让他们在这里等着比较好。如果馆长想过来看一眼他们,八成会把打扫休息室的功劳记在我头上。
心中计议已定,崔察员与阿旺二人寒暄了几句,随后便退出了休息室。
崔察员可能是昨晚没有睡觉的缘故,一心想着跟馆长表功,却忘记了跟馆长之间的默契。
名义上的馆长休息室,不管实际使用者是谁,总不好挑明了告诉馆长:我们都有钥匙,就是你不知道罢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崔察员,他昨夜后半夜一直想到天亮,一直觉得这次的事情好像哪里不对劲,一直也没想明白。
此刻他虽然疲惫,心里仍旧惦念着赶紧去核实张爷的身份,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搞错了,以后就没有办法在海市城的茧丝馆里混饭吃了。
等到崔察员真的联系上正气城茧丝馆之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连张爷的名字都忘记问,要如何跟对方核实信息呢?
思来想去,崔察员只好报上了张爷的万里遥识别号,表示需要对方协查号主的身份。
凑巧的是,正气城茧丝馆这边配合崔察员的人,就是上次帮阿旺出具阮郎海捕文书的小组成员之一。
他刚听崔察员报完识别号,立即就意识到这是联系老领导的号码。
要是换做别人,虽然也能反应过来,恐怕也没有他这么熟练。
意识到对方在核查张爷的身份,他也留了个心眼,反过来询问崔察员在办什么案子。
崔察员将事件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之后,才勉强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为了把事情做得更仔细一些,崔察员特意询问了对方的姓名。
“我叫王灏。”王灏大大方方地回答崔察员,顺便还将张爷的身份信息传真了一份过去。
崔察员接到张爷的身份信息后,今日第二次进入了沉默状态。
偌大的一张纸上,只有三行字。
姓名:张祺
职务:正气城茧丝馆前馆长(离休)
履历:未解密,请从内部信息库自行查询。
这份传真好像写清楚了一些事情,却又好像没有写。
这份非常不正规的个人信息,不要说拿给普通民众看,就算出了茧丝馆,给其他衙门的兄弟看,应该也有大把的人看不明白。
偏偏,这张纸就只是在茧丝馆内部流通,那就不需要太多的内容。
仅凭张祺这个名字,以及他离休前的职务。整个应龙国大部分有点年纪的的茧丝馆察员,都能说出几件有关于这个前辈的传说。
即便是最近几年才加入茧丝馆队伍的新人,只要看到“离休”两个字,自然也能认识到这个前辈的不凡。
离休这个待遇,放在五国中无论哪一国,都代表着加入队伍极早、贡献极大,其身份与事迹有着不可替代,后世不可复制的特殊性。
尤其是在应龙国,绝大多数衙门里混饭的公职人员,因为加入队伍比较晚,已经失去了达成离休成就的先决条件。
这样一位爷,不管什么年纪,也不管别人是什么身份,见到他称呼一声张爷都不算吃亏。
崔察员仔细打量了几遍手中的传真纸,最终决定不需要去内网查阅张爷的事迹。
这样一尊大神,不管有没有说谎,都不是他小崔能追究的。
手心一紧,崔察员将手中的传真纸团成了一团。
与馆长核实张爷的信息,只需要一个名字就足够了。
手心里的刺激,唤回了崔察员的思绪。
他在收线之前,询问王灏道:“王主察,还有个事要请你帮忙,不知道路晨旺是不是你们那边的同事?”
王灏心里一动:果然又与路晨旺这个算命先生有关系吗?
联想到之前张爷特意交代的事情,王灏在阿旺的事情上留了一个心眼。
“不管你怎么拿到老领导的万里遥识别号码,如果你想询问路晨旺的事情,我个人的建议都是直接去问老领导。”王灏谨慎答话。
王灏说这话的出发点,是怕说错了什么,回头不好跟张爷见面。
这话听在崔察员的耳朵里面,就有了不一样的意思。
结合昨晚与张爷通话的内容,崔察员立即脑补出阿旺在执行机密任务的桥段。
基于此,崔察员甚至帮阿旺理清了为什么要通过离休的老馆长间接证明身份的逻辑。
这分明就是目前身份需要对内部保密,不方便直接联系正气城茧丝馆核实啊。
事情到了这里,崔察员对于阿旺的“官方”身份,十成里面信了足有十二成。
内心之中还有一点小确幸,觉得自己把阿旺安排在馆长休息室里面,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这么想着,崔察员便连声向王灏表达着谢意,随后结束了联系。
心里踏实下来的崔察员,熬了一夜的疲惫一瞬间集中涌现。
他看了下表,觉得时间还算充裕,仰倒在靠背椅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个睡姿不用尝试,看着就很不舒服。若非困极了的人,用这个姿势很难睡熟。
看崔察员那不仅一息入睡,还能鼾声如雷的表现,他确实是困得不行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直到临近午饭的时间,宁狻猊馆长才姗姗来迟。
好在海市城的茧丝馆也没有早点卯,不论是馆长迟到,还是主察睡岗,都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不需要接受社会监督。
但,分部大佬都来了,一个小组长还在打鼾,这无论在哪个职业里面都是职场大忌。
宁馆长一眼就看到了给自己上眼药的崔察员,快步来到小崔身后,生气地踢了一下椅子腿。
震动通过椅背传递进崔察员的后脑,他立即惊醒,并从椅子上直接弹起。
出于职业本能,崔察员第一时间判断出袭击的来源方向,面向宁馆长盯了过去。
当看到袭击者就是宁馆长时,尽管茧丝馆补眠是一定范围允许的行为,崔察员还是有一种上班摸鱼被抓包的感觉。
他一时之间大脑有点短路,不知道是先跟馆长打招呼好,还是先跟馆长核实张老的事情更好。
偏偏,馆长在这怒眼圆睁,又不好一直不说话。
崔察员紧张开口:“小猫儿,您早啊…”
这话一出口,全馆震惊。
大部分察员心里想的是:老崔今天哪不对劲儿,是不是买彩票中大奖,不想干了?
小部分察员则是立即摆出看热闹的姿态,板凳都是现成的,就差点干鲜果品了。
宁狻猊一愣,他也是得有近二十年没听人叫过他这个昵称,忽然有点恍惚。
心知自己的属下今天表现异常,宁狻猊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冷淡地说了句:“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此刻崔察员内心无比后悔,他原本是想说两句话。
第一句:宁馆长早上好。
第二句:昨天的案子涉及到一个老者,他说他私下里喊您小猫儿。
崔察员原本还觉得,第二句语言组织得好像不太完美,需要修改一下。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直接就修改成了之前说出口那句。
现在馆长要叫他去办公室,他盘算八成是没好事。怎么才能跟馆长解释清楚,自己没有调侃他的意思呢?
好像,就算解释清楚也没有用。
现在全馆上下都知道我喊馆长小猫儿,就算馆长表面上表示大度,我以后在馆里怕不是没法混了。
都是昨天把那两个讨债鬼带回来惹出的祸事,要是当时就让他们走了,昨晚就不用熬夜,更不用在今天补眠,就不会说错了话……
对了,打扫干净馆长休息室,或许能算个小功劳,希望能帮忙挡一下刀。
正纠结着,崔察员就听到宁狻猊在催他。
“怎么个意思,不想去?”
崔察员不敢再耽搁,赶紧回道:“不是,属下这就带您去休息室。”
“休息室?”宁狻猊脸上的怒色有些压制不住,“我说的是办公室。”
崔察员全身肌肉一紧,汗毛都竖了起来。
心说:坏了,嘴又瓢了。
“不是…馆长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崔察员赶紧解释,尽量用简单的话语更多的描述昨天的事件。
这一描述,宁狻猊的脸色就变得越来越古怪。
等崔察员说完,立即就发现自家馆长看向他的眼神里面,透露着关爱智障的神色。
我昨天的处置里面,哪里有问题吗?
崔察员出去帮商户站台坑游客赚外快这种事,宁狻猊一直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惹不出祸事来,就不太过约束属下。
毕竟,大家都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海市城的大环境也就那样,不去干这些事,怕不是一家人连饭都吃不饱。
崔察员从昨天到今早唯一犯的错误,就是说错了话。
而宁狻猊介意的点,也正是,有些事情你小崔去做我不管,当面说出来就尴尬了。
就比如,馆长休息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