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沉烈的恨意被他埋藏。
沈然总是能把自己放在低处，一副弱者的姿态，让人以为她柔弱可怜，譬如现在。
中餐馆里现在虽然不是饭店，但零零落落的几个人目光看过来。
皆是对沈然的怜悯，还有人出声谴责道：“你一个大老爷们，逼着一个女孩子算怎么回事啊，小心我报警了啊！”
冯景没有搭理他们，有人要冲过来他护着沈然，冯景从终于出手，差点掰断了对方的胳膊。
陆卿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冯景哥哥！”
冯景凉薄地笑了下，“警察已经来了。”
话音落下，从门口出现一个便衣，那人模样板正，神色严肃。
陆卿音惊了一下，她认出了这便衣警察……是冯晚的尸体被带回国之后，过来给他们做笔录的那名警察，姓庄。
庄警官是是极为负责的，当时案件草草结束，也是他再次找到她们，他询问是否有遗漏没想起来的细节，他也不想冯晚的案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了。
陆卿音捏紧衣摆，没有再说话。
她想知道真相。
那次在医院里，沈然对她说的那些，真假参半，她不是没有察觉。
冯景直直地看着沈然，眼神像一颗钉子一般，“我只要真话。”
围观的人见出头鸟受伤，这男人是个疯子，于是也不敢上前了，面面相觑，等待下文。
陆卿音心口泛凉，也不会再劝阻了。
这些人，不知道真相就对冯景如此恶语相向，随意揣测，就因为自己所看到的那些浮于表面的“真相”就拿起舆论的利刃，砸在对方的身上。
而他们不需要负任何责任，一旦需要负责了，自己受伤了，瞧瞧，他们一句话都不吭了。
这个世界真是可悲。
当初冯晚的尸体刚被送回来的时候，也有一些微词。
认为她是自己不检点，惹上了大人物跑不掉才会遇害的。
陆卿音当时沉浸在莫大的悲痛里，和那些人据理力争，可他们压根不在意。
因为说出这些话对他们没人任何损失，只是置身事外的吃瓜群众罢了。
尽管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陆卿音都不敢想象，如果冯晚没死，回国将里昂纠缠她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又要遭到怎样的舆论，那些流言蜚语是可以压垮一个人的，她亲眼所见，当初沈月是这么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要脸，荡妇的，那段时间，沈月表面不在意，可到了深夜，那暗自神伤的身影，刺痛过陆卿音的眼。
再强大的人，都会有自己脆弱的一面。
冯晚和沈月，这两个对她如此重要的人，她们都特别特别好。
不应该经历这些的。
思绪回笼，沈然自己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像是下定决心道，“好，我说。”
陆卿音眼皮跳了跳，冯景平静无波地听着。
可就是因为他太过平静，太过坦然，反而让人觉得很诡异……
“冯晚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那个人叫‘里昂’……”
摄像机对着沈然憔悴的脸，镜头上泛着冷光，她不敢去看，垂着头看起来倒像是一副悲痛的模样。
她说的这些，和那天在病房里说的相差无几，陆卿音眉心轻微蹙起，但并没有打断，
除此之外，倒有几个她没有听到过的细节。
“其实那个时候，我也喜欢上了里昂，在舞会上对他一见钟情，里昂那种张扬的男人很难不让人注意到的，可是我知道他看上晚晚以后，我就把自己的心思收起来了。”
沈然喜欢过里昂？
陆卿音微微讶异，怎么还有这样一个隐情？
庄警官也注意到了这个点，立刻开口。
“所以，你是因为里昂喜欢上了冯晚，出于嫉妒，所以才没有救她？”
沈然猛地抬起头，急忙否认：“不，不，怎么会呢！”
陆卿音道：“庄警官，不要引导发问。”
如果这个视频之后公之于众的话，庄警官这样问，势必会为自己带来舆论。
庄警官是正义之人，他为了冯晚的案件劳心劳力，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愿意出来查清真相，不应该让他的身上也被泼满脏水。
庄警官也意识到不妥，朝陆卿音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笑容，“抱歉。”
沈然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一个画面里，惶恐道：“我真的没有嫉妒晚晚，我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的，我喜欢里昂但也不是非他不可，既然他和晚晚两人都有意，我自然就选择退出了，当时我是真的害怕，我没有见过那样的场面，没能及时拦住里昂是我的错。”
她话语激烈急促，看起来正在癫狂的边缘了。
陆卿音记得，当时警察问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逃避了询问。
如今……
到底是真的对当时的场面留下阴影，还是故意隐瞒什么。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冯景忽然开了口，“那你知道，里昂现在在哪吗？”
“他，他他……”沈然支支吾吾。
“他死了，对吗？”
冯景一瞬不瞬，这句话不像是问句，更像是肯定句。
沈然眼神飘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但她知道，里昂已经死了，她之前决定要告诉陆卿音，就是因为知道了里昂死亡的消息。
之前她一直被里昂捂嘴，也不敢得罪，毕竟当时也是收了好处的。
现在知道里昂死了，她自然也就不怕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里昂死了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一直跟他有联系吧？”
沈然顿时发觉自己好像掉进了陷阱里，里面摇头，“不，我跟他没有联系！我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比起他的激动，冯景显得格外气定神闲，甚至像是拿捏了对方的所有情绪，沈然说的这些，完完全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沈然疯狂为自己辩解，“我真的不知道里昂死了，自从回国之后我就跟他没有联系了，晚晚是被他害死的，他那样的疯子，我怎么可能再跟他有任何关联！”
——砰！
冯景骤然站起，猛地把桌子掀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