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三疼得身子一阵抽搐,身后的婆娘娃儿也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凭什么打人,不准随便打人!”
人群之中有人嚎了一嗓子。
顿时群起呼应,一阵阵的吼声,杂夹着女人娃儿的哭叫声,现场乱成一团。
“凭什么打人?”
“玛的,老人教训人的时候,还需要讲明理由吗?”
平时蛮横无理习惯了的黄震云,此时被激怒了。
只见他冷笑着对准面前的工头韩德三,抡开手臂,鞭子带着呼呼的风声落下。
男人身上立时布满血痕。
韩德三只能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关,倔强地挺立着一动不动。
“不许再打我爹!”
韩德三身后的少年,忽地大叫起来。
只见他低头从其父身后窜出,一头便撞在黄震云的小腹上。
“啪嗒…”一声响。
没有丝毫防备的黄震云,被愤怒少年的一个全力冲顶,蹭蹭蹭直接被撞出一个屁股墩。
他仰天跌倒在道地当中的污水池里。
簇新的官袍子一下子溅满了污泥,乌纱官帽也被撞在污水中。
他本能的双手往后一撑,却是抓了两把粪便,奇臭无比。
“哈哈哈…”
人群中有人带头哄堂大笑。
看到平日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官老爷,今天突然变成这副狼狈样子。
见有人带头起哄,旁观工友们也跟着哄笑起来。
此时的黄震云气得脸色发绿。
尊严尽失的他,突地尖叫嚷嚷道:
“玛的,竟敢袭击朝廷命官,反了?!”
话音未落,他一把夺过准备扶他起来,一兵丁手中的红樱长枪,想也没想,便向面前这个衣衫褴褛,且满脸怒火的少年扎去。
“不要!”
马德三婆娘看得真切,她尖叫着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扑了出来。
她一把推开儿子,那长枪利刃“卟嗤…”一声,从她的小腹扎了进去,一个通透凉!
少年摔倒在地,母亲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溅满了他全身。
行刺的黄震云脸上也溅满了血液。
他似乎有些呆傻了。
长枪插在女人身上,却忘了立即抽回。
那婆娘艰难地扭过头,留恋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嘴里嗫嚅着却发不出声。
她举在半空中的手,颤抖地碰了下男人伸过来的手臂,头一歪没了反应。
黄震云这才反应过来,慌乱一抽枪,女人便歪倒在血泊之中,抽搐几下便一命呜呼。
“孩子他娘!”
“……”
韩德三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抱住倒下的婆娘身躯,大声喊叫。
那少年爬起来,双手抓住女人垂在地上的手,嘶声哭道:“娘…娘啊…你怎么啦!”
“死人了,官府杀人啦!“人群中响起了尖叫声。
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迅速在人群中弥漫开去,越来越多的人涌向这边现场,一下子围得水泄不通。
“黄大人,咱们还是快走吧!”
一个兵丁队长见势不妙,低声劝说黄震声。
这时候,围过来的工人们,随时都有暴乱的可能。
而他们也就三十几条人枪,数万人的唾沫都能把他们给淹死。
黄震云虽说自己横行霸道惯了,也指使手下兵丁打死过人。
但那是少数几个流民,或是盗贼。
而自己面对成千上万人群,持利刀杀人,则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现在,他清醒了点,开始心惊肉跳的手脚抖颤起来。
可当他站立起来准备撤离时,发现路都给堵死了。
自己的人除了有十几个落在后头,身边十几个兵丁也被愤怒的工人们围困在场中央,一时无法出逃。
他是个有临场经验的官吏,明白此时绝对不能气馁,还要显得理所当然,在气势上不能弱。
只见他掸掸袍子,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扬起马鞭,指点着众人道:
“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这就是抗命袭官的下场,本官可告诉你们,要是再不进山去伐木干活,明天,你们都得是这个下场!”
“给老子散开,都别挡道。”
马鞭子在空中虚甩几下,扯开嗓子大声吆喝的同时,身子向前逼近。
说实话,黄震云现在心里也慌得很,腿肚子不停地抖颤着。
但却要强撑,决不能在这群贱民面前失去了威风。
一旦失去了官员的权威,接下去这里的人马上便会将他撕成碎片。
“不能让这狗官逃离,血债血还!”
人群中,始终存在着一个激昂慷慨的声音。
“对,不能放这个凶犯逃离!”
“……”
在兵丁前面开道的情况下,黄震云冷笑着转身便走。
他太了解这些伐木工的心态了,说白了都是胆小怕事之辈。
谁都知道,他是刺史大人的舅子。
他要有个三长两短,刺史大人能善罢甘休?
幽州,那是刺史赵世钧的地盘,谁敢惹他?
他却没有想到其身后,韩德三放下死去的婆娘,已慢慢地站了起来。
韩德三血红的眼睛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
狗娘养的狗官,你不让老子活,老子就让你先死!
这个念头一旦泛起,便噌噌地窜上心头,再也无法遏止。
只见韩德三一步步逼向黄震云。
四周的工人们看到了韩德三的行为,大都屏息静气。
本来吵嚷的现场陡然间便安静下来。
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黄震云和他的兵丁们回头张望的一刹那,神经突然紧张得快要窒息。
只见眼前一团巨大的黑影,迎面扑向黄震云。
紧跟着他的脖颈似乎被铁钳般双手钳住。
长得本就瘦小的黄震云,还来不及怎么挣扎,耳中只听得咯的一声响,便失去了知觉。
高大、孔武有力的韩德三,有了血债血还的念头。
只见他凶猛地扑了上来,熊掌般大手一下子拧断了黄震云那纤细的脖颈。
韩德三把伐木场的总管大人,像一条死狗般踩在脚下。
此时,无论是兵丁还是伐木工,都惊恐得张大了嘴巴,涨红了脸,像只鸭子似的急眼,可就是叫喊不出声来。
现场只有韩德三在仰天长嗥,如同一匹受伤的沙漠苍狼在哭泣。
“孩子他娘,俺给你报仇了!”
“他杀了黄大人,快…快抓住他!”
半晌,一名兵丁队长才反应过来,他大声喊叫着。
几十名兵丁立时挺枪持刀地便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