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梦，做的可真够长的......”
达杰诺睁开双瞳，意识幽幽转醒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上一刻自己沉重的眼皮耷拉下垂，彻底沉眠的场景。
太累了，那时的自己想要为部族留下希望，于是拼尽全力去维系虚空圣泉的流动，仅剩的那点意志也全用在那被捧起的石碗上，在那之后意识便如同沉入湖底，再醒不能。
他还以为自己会永远沉溺于无尽的意识之海。
咔哒——咔哒——
许久未曾移动的骨节相互摩擦，发出刺耳酸牙的声响，触地的长足缓缓挪动舒展，渐渐撑起他那厚重的身躯。
即便如此，烙印在脑海中的潜意识仍旧迫使着他没有移动那对捧着石碗的双掌，尽管已经酸涩至麻痹，可达杰诺却面无表情，将其奉为神圣。
除非他的双臂脱落，否则他绝不可能将虚空圣泉抛掷于地。
“好久不见，达杰诺。”
达杰诺还在感受着体内虚空之力渐渐涌入四肢百骸中，等着身体进一步恢复，一道陌生的声音便突兀地自他的耳边响起，将他吓得身体一颤，目光立刻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这才发现操控着墨容身躯的虚空神。
什么时候？！
他的内心剧震，对于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将领，对于气息的感知可以说是极为敏锐，往往敌人未至便能通过对方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气息先一步知晓，可对于眼前不远处那个矮小的虫子，自己居然苏醒后至今未曾察觉，若不是后者开口，恐怕更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是自己的实力倒退了么......达杰诺不愿意承认这点，但又好像又不得不承认，否则以这个连肉眼都清晰可见的距离，自己怎么会半天都没察觉到？
其实这并不怪他，虚空神的气息有意收敛，又加之他的感知确实被岁月所冲淡，这才一时间没能发现后者。
只是接下来达杰诺的动作，让虚空神有些出乎意料。
“你不属于虚空部族，即便你身上透露着虚空的气息，内里却掺杂着别的力量，那瞒不过我......”
达杰诺虽然有两只手掌捧着石碗，但并不意味着他此时没有作战能力，只见他余下的一对空闲的手臂竟直接用作手刀朝着虚空神疾速劈下，尽管他那新生的手掌厚实，却丝毫不妨碍其割裂空气，带着啸叫声挥至后者的身前。
砰——！
敦实的手掌直接嵌入了坚硬的地面中，溅起飞石无数，待到尘埃落下，达杰诺这才发现自己的这一击并没有命中，只是落到了对方的身前。
不多不少，正好避开。
达杰诺的眼瞳微眯，心中升腾起熊熊怒火，却没有将其表现在面庞的神情中。
“虚化？”
“你竟还偷学了我族技艺，当真罪该万死！”
话音落下，那对手臂又抬了起来却换了一种方式，攻势凌厉迅猛，交错而去。
虚化是虚空种族特有的技艺，这种短暂时间内无视碰撞的招数几乎使得虚空部族在战场上无往不利，若不是光明部族同样拥有者不输于其的梦境法术，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的部族都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只是，这招用于与其他虫子，甚至其他强大战士的战斗中也许会有奇效，但对于自己而言，无非是班门弄斧。
就见双掌前后又至，以同样的方式落下时却没有产生先前的效果，定睛看去，此时达杰诺的双掌外形竟有些飘忽不定，化作暗影好似毒蛇般缠上了虚空神虚化的身躯。
破解虚化其实非常简单，因为其原理就是通过身体各部分的高速震动而达到与外界不同频，进而实现‘穿透’的效果，所以同样只需达到与其相同的频率，即可直接攻击本体。
不过说归说，想要在虚化过程中控制身体尤其是四肢的精细移动，那仍旧需要极强的功底与天赋，尤其是后者，基本是决定性的因素，至少在记忆里，从未有任何一个族虫能将虚化的运用达到这种程度。
当然除他以外。
论及对虚化技巧的运用，他于部族中称第二，没有族虫敢称第一，熟练度完全是断档般的存在。
要知道，虚空部族可是向来以暴戾而闻名，一言不合就是干都是常态，而想以只身去驾驭这股庞大的力量，几乎就代表着领导者拥有远超任何一位族虫的能力。
毫不夸张的说，那时达杰诺的含金量，几乎稳压马科斯一头，若不是那场虚空主动发起的侵略战......
“抓住你了！”
达杰诺眼神一凛，手掌霎时间攥起，可那在预想中本该传递于掌心的踏实感却并没有出现，反而更加飘渺难定。
紧接着，就见虚空神保持着虚化状态慢慢踱步到了他的跟前站定，一副闲庭信步的姿态。
“不愧是我族最强大的战士，就算于虚无中沉溺，苏醒时也仍旧保持着高昂的战意。”
赞美的话语落入后者的耳中时，他的表情却没有出现半点喜悦，反而又回归了方才没有发现虚空神的心理状态。
他......还在虚化？
达杰诺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虚空神，他想不通了。
长时间保持虚化需要极强的身体素质，一个不慎就会直接使身体崩坏，这可不是简单的超负荷就能办到的事情，即便是自己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状态......
不，任何一个虚空族虫应该都达不到这种状态，单凭眼前这只虫子的体型就已经决定了他的上限，他的身体怎么可能长时间的支撑虚化？！
除非......
达杰诺不再攻击，而是前所未有的开始认真打量起了虚空神，也正因如此，他的双眼逐渐瞪大。
褪去心中那层对肉体的浅薄认知，他这才隐隐窥见藏于其下的无上神性，那曾是......不，那永远都是自己的信仰。
就见达杰诺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位于面具眼孔处留下了两行黑色泪水，魁梧的身躯骤然触底，悲声如同洪钟。
“参见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