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沐的继母哭晕了过去,叶家一片愁云惨淡。
最终,十六岁的少年恨红了眼:“都是叶沐的错!如果不是她不听爸爸的劝阻执意要和陆景行在一起,我们叶家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她的错!”
竟是连一声姐姐都不肯喊了。
可是外面豺狼虎豹那么多,就算失去了黎江,可叶泽手里卖了股份的钱还热乎乎的。
叶中廷不在了,叶沐入狱了,叶家就剩一个顶不了事的女人和三个未成年的孩子。
盯着那笔钱的人多了去了。
何淑华没办法,她知道如果不找一个主心骨,他们以后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
于是叶沐入狱的第八个月,何淑华向监狱申请让她为父亲送葬。
离监探亲的几个条件,叶沐都符合,可是上级却没有立刻通过,而是先和陆景行联系。
他只是略一迟疑就答应了——不让叶沐送叶中廷最后一程,她心底会有遗憾。
只是两天的时间而已,看紧点,不会出事的。
于是叶中廷停尸第七天,叶沐终于走出监狱。
陆景行坐在车里,隔着一条马路看她——她瘦了,瘦了很多,眼底曾经流光溢彩,如今却只剩一汪死水。
她到底掌管了黎江一段时间,陆景行也教过她许多,所以回到叶家,有人拿她如今身为阶下囚的身份嗤笑,她一言不发,却让那些人吃尽了苦头。
两天时间,她将叶中廷的葬礼操持得井井有条,又帮何淑华赶走了那些觊觎叶家安身立命的钱财的外人。
最后教叶泽怎么打理那笔钱,教他们遇到事情该如何反击。
叶泽听不进去,把她狠狠推搡到地上,骂她骂得特别难听。
叶沐什么表情都没有,站起来,看都没看一眼擦破了皮的掌心,把想法用电脑做成计划表保存下来,告诉何淑华,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何淑华对她又气又心疼,可到底还是一家人,最终抱着叶沐痛哭:“当初你怎么不听劝啊你,沐沐,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去的时候连眼睛都没阖上啊……”
叶沐红了眼睛,却只能苍白的重复那三个字眼:“对不起……对不起……”
监狱让她戴在手腕上的仪器发出狱警的声音:“编号3018,今天下午三点之前,请回到监狱报道,听到请回答。”
现在已经是中午一点多。
叶沐声音发颤:“听到了。”
电流声消失。
何淑华也听到了,她擦掉眼泪:“我去做饭,吃了再让司机送你过去吧。”
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做什么大餐,最后只煮了一碗面条。
叶泽和两个妹妹不肯和她同桌,看着她的眼神依然充满仇恨。
叶沐安安静静吃完面,也没让司机送,自己走出去,她一步一步的走,陆景行的车子不远不近的跟着。
他在车里,看着她神色恍惚,直到再一次收到提示,她才停下来叫车。
到了监狱的时候,是两点五十三分,还有七分钟时间。
陆景行看着叶沐下车,在狱警身边停下,做笔录,最后把手腕上的东西取下来。
她快进去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下车朝她跑过去:“叶沐。”
女人身体一僵,慢慢回头。
四目相对,半晌,陆景行伸手摩挲她的脸颊:“等你出狱了,我们结婚,好么?”
叶沐眼底毫无波澜,她只是勾起嘴角,然后慢慢笑出声,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
狱警就在叶沐身边,看了眼时间,她道:“编号3018,时间已经到了,请立刻进去。”
叶沐却好像没听见,只是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狱警蹙眉,解开腰间枪带,也就是那一刻,叶沐陡然伸手夺过狱警腰间的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陆景行的心脏:“陆景行,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她没有犹豫,扣下扳机,却失了准头,朝他肩膀而去,可是紧接着,第二枪,第三枪,她一下接着一下,没有丝毫停顿和迟疑。
男人的身体开出烈焰的花,叶沐的世界失去所有色彩,只有手中的枪和对面的男人。
狱警鸣笛,监狱里冲出无数穿着制服的人。
有人大喊让她放下枪,可是她没听见,只是持续不断的开枪。
终于,狱警们对着叶沐开枪,子弹从枪管射出,在空气里焚烧出扭曲的空间。
所有一切仿佛慢镜头,子弹沿着肉眼看不见的轨迹冲进叶沐的心脏,那一刻,也正好是她终于打完所有子弹的时间。
她对着陆景行笑,重复了一遍:“……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两个一身血迹的人同时朝地面摔去。
陆景行在最后一刻抱住她,身体坠落,他说:“唐唐……我只是,想让你陪我一辈子……”
可是,她听不见了。
叶沐看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确定有一发子弹进入他的心脏之后,她笑着闭上眼。
陆景行搂着她的尸体,也笑……这样也好。
把他一起带走,多好。
唐唐……我爱你。
没有来生,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