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岑并不擅长掩饰,但她又不是那种能够轻易把情绪发泄出来的人。林边寒逼迫她的时候,她有在很努力地想,她要怎么回答才好,但是嘴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沉默无声地反复着这样没有意义的细微动作。
抵着手心虎口的几根手指不知不觉陷得太深,掐疼了自己,墨黑的睫毛颤栗了两下,缓缓地低垂下去,遮住了那双颜色浅灰的瞳眸。
她终于张口说话,但是说话的时候,好像得很用力地逼迫自己把舌头往上颚顶发出音节,方才迫使自己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往外挤出来,她缓缓地说:“微臣不喜欢。”
林边寒并不是没有注意到,顾岑拢在衣袂里的手指,略微抖颤,因为衣袖被手指蜷曲攥住了,跟着在抖,她好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自己,但还是被他看到了。
可林边寒仿佛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可隐忍的,他直视着顾岑,问道:“为什么不喜欢?”
顾岑并不肯与他对视,她垂下了头,顾岑睫毛很长,低垂时能看到根根分明的卷翘浓密,是隐约有些异于常人的浅栗色。
但那样清冷好看一个人,此时此刻看着却很丧的样子,她咬自己的唇齿,咬得很用力,把那份无形无色蔓延在唇齿间的苦涩咬碎,然后洇着那一口郁气很缓慢地强迫自己吞下去,闷声说话:“没有为什么。”
林边寒仍在盯着她,但眼神更加深邃沉冷,他就好像是在审判一件有了瑕疵的艺术品,语气间听起来也有了几分不悦:“没有为什么不喜欢,纯粹只是因为个人情绪查封了伶月坊,顾岑你是这个意思吗?”
顾岑回答:“是。”
“所以顾岑你脑子进水了?你是拎不清楚自己来江州是做什么的是吗?”
顾岑沉默住了,须臾,动了动嘴唇,转身要走。
“滚哪去?”
顾岑顿住脚步,默了默,低声开口说话:“我去找知府解封。”
“封都封了你欲盖弥彰给谁看?”
顾岑站在案几边,正好对着灯盏光簇,那灯火虽然暗沉,但一直死盯着灯芯上明晃的烛火,眼睛很快受不住,被刺痛倾轧,但她却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抹火光,哪怕目光因此变得呆滞。
仍旧似飞蛾扑火般执着。
林边寒见她一动不动,皱了皱眉头道:“还不滚过来?”
顾岑迟钝地转身过去,眼睛盯着那灯盏太久,这会儿一下子移开了视线,瞳眸变得有些涣散,眼前的太子殿下成了叠影,看得她有些炫目难受。
她忍不住抬指按压了一下眼角,强迫自己视线变得清明些许。
“又要哭?”林边寒发现了顾岑这一举动,立刻问道。
顾岑很不舒服地闷道:“微臣没有。”
她说完就紧紧闭上了嘴巴,任凭酸涩在口中被咬碎吞绞。
林边寒看了看她,不怎么愉悦地伸出手,顾岑好像变得很迟钝,被林边寒斥了一声,才乖乖把手给他,然后任由林边寒力道有些粗暴地拉她过来,林边寒捏住她的手,近距离打量了一会顾岑有点红的眼睛,皱起眉,淡淡地训道:“才说你两句就眼睛红了,你是兔子吗?”